焦用确实出事了,掉脑袋的大事。
前天晚上喝完酒各自回家,结拜兄弟狄青被个歌女羞辱了却不能发作,这让焦用十分窝火,结果喝大了。
焦用骑马晃晃悠悠路过客栈门口,正好就看到往里走的红牡丹,结果没压住火,炸了,拎着马鞭冲进去就抽,被观察使的亲兵当场拿住带走了。其实焦用根本没打到红牡丹,只是吓的她摔了一跤,但这事的关键不是伤情,而是性质。
狄青今天早上知道了,赶忙去找观察使大人,低声下气的陪礼求情,结果愤怒的观察使大人就是不算完,非要砍了焦用。
狄青跪下说焦用作战勇猛屡立战功是好男儿,因为这事被斩太冤了。韩琦冷笑道,他算什么好男儿,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男儿。
东华门外唱名是进士才有的待遇,言下之意就是焦用就是个莽夫渣渣,杀他跟杀条狗一样。说完就把狄青赶了出来。
狄青没有办法救自己义兄,出去后就在衙门门口跪着苦苦哀求,半天了根本没人搭理。
焦用的亲兵看狄青没求下情,想起平日里焦用整天念叨刘四哥,病急乱投医跑到大营里找刘四来想办法救人,刘四一个外地的小都头能有什么办法,就带着大牛乱投医来找木子,已经等了半天了。
木子看着刘四和大牛期盼的眼神想骂娘,苦笑道:“四哥,你们也太抬举我了”。
钦差大人要立威,敲打了马军总管,总管的手下气不过打了钦差大人的相好,钦差大人一气之下要砍了总管手下,你们跑来找个小班长想辙?
刘四道:“木子,你想想办法,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刘四知道太难为人了,可他实在没办法了。
刘四找过张庆了,张庆直说自己没那么大面子救不了人,他连见韩琦都见不到,别说他,即使他爹也救不了,韩琦在朝堂上都谁的面子都不给。
刘四失声哭道:“可怜焦六子,从军十年,竟然被人像条狗一样杀了,还不如当年死在兔儿岭啊”。
刘四一哭,大牛和焦用的亲兵也开始哭了,弄得木子心乱如麻。
焦用人不错,憨厚,耿直,感恩,对兄弟没得说。虽然接触时间不长,木子还是挺喜欢这汉子的,可这事难度太大了。狄青跪着求情人家都不搭理,我能有什么办法?可不救怎么办?难道什么都不做看着他被砍头?
木子焦躁的问道:“那观察使说什么时候?”
焦用亲兵说道:“明天正午”。
好嘛!钦差大人还真是性急,木子彻底无语了。要是有时间还能好好想想,这尼玛明天中午就动手,除了劫法场还能干嘛?
木子焦躁的绕着圈子,刘四和大牛不哭了。直勾勾的盯着木子,清清也担心的看着木子
清清不管什么观察使钦差,也不管什么焦用,她只关心木子,木哥还穿着里衣呢,不能冻着。
拿了衣服截住木子道:“木哥,不管怎样先穿了衣服别冻着”。又轻声埋怨道:“怎么打了红牡丹几下还惹出杀头的罪过来了啊,赔些钱就是了嘛,这韩大人那么大的官,还因为这点钱杀人”。清清只看到一个歌女被打了几下,却不知道大人物的官场手段。
木子穿着衣服要给清清解释几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愣了一会,罢了!无论如何总要试试。
又绕了两圈对焦用亲兵道:“你马上回城去找总管,让他准备一车铜钱去得月楼等着,安排人去城门等着我等进城”,亲兵二话不说立刻上马走了。
刘四和大牛直视着木子,他们知道木子有办法了,只要有办法总比干等着给焦用收尸强。
木子快步往外走:“四哥带顾良进城去得月楼等我”。
木子在帅帐见到了张庆,虽然被嫌弃了,张庆显然不怎么在意,左拥右抱的兴致挺高。木子赶忙要回避,却被张庆叫住:“木兄弟不需回避,都是自家兄弟客气甚么”。
木子偷偷打量一下两个女人,二十出头长得差不多模样,看样子是姊妹俩,只能感叹大帅后院规模庞大。说道:“大帅,我来是要问问大帅,可认得东京歌女红牡丹?”张庆愣了一下道:“认得,只是不甚熟悉”,果然,张庆身为京城着名官二代,即使家教再严也会有一定的社交圈子。
刘四找过张庆,他知道木子这时候问红牡丹可能跟救焦用有关,回答的很痛快,他也好奇木子打算干嘛。
木子又道:“我明日想见一下红牡丹,能否劳烦大帅引荐?”红牡丹作为此事的关键人物,木子必须见到,但他的身份不够,必须请张庆帮忙。
张庆说道:“这有何难,明日便带兄弟去”,张庆一直想拉拢木子,自己也欠他情,能帮忙还挺高兴的。
木子再不二话转身就走,又回头道:“大帅,我有些事要请教一下崔三娘”。张庆随意摆摆手,连话都懒得说。
木子一直怕张庆发现他跟崔三娘有猫腻,却不知道崔三娘在张大帅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清清随手都送出去了,何况个崔三娘。
亲兵带着木子见到三娘的时候,一时间有点愣,他一直以为崔三娘跟着大帅条件应该不错,现在看来他好像又错了。
亲兵扭头回去了,三娘看着木子道:“意外?”
木子点头,确实意外,狭小的帐篷里两个床铺,被褥陈旧,连木子的小帐篷都不如。
三娘道:“都以为是金丝雀,没想到是牲口圈吧?”
木子上前道:“三娘,我今日有急事,你的事来日慢慢计较”。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
木子随后简单说了几句事情经过,问道:“三娘,怎么说动红牡丹?”专业的事问专业的人,木子虽然有点想法,还是要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崔三娘无疑是专业人士。
三娘噗嗤一声,凑到木子耳边说了几句话,木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大着胆子抱了下三娘小声说道:“你且忍耐些,我会想办法的”。说罢快步回去了。
清清不放心,木子也不想把她自己丢小帐篷里,索性带上她一起去,等跑到庆州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得月楼二楼雅间里见到了狄青等人,短短一天时间狄青已经憔悴的变了形,整个人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
焦用不仅仅是他的义兄,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最亲密的战友,焦用为了给他出气要被砍头,他毫无办法,只能跪在那哀求,然而毫无用处,韩琦根本不搭理他,但他只能跪在那,难道回去睡大觉吗?
狄青也想去求助范仲淹,但是不行!朝廷的一些规则他懂,范仲淹是封疆大吏,韩琦是观察使是皇帝耳目,这两个位置是天然的对头,很简单,皇帝耳目跟封疆大吏哥俩好了,皇帝会怎么想?不但不能有交情,表现的关系僵才对,这样朝廷和皇帝才能放心。
范仲淹不求情或许能活,范仲淹一求情,韩琦为了避嫌也必须把焦用杀掉,以证明他跟范仲淹不是一伙的。
焦用的亲兵去找他,告诉他木子有办法救焦用,他终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木子一进屋,狄青就向木子跪了下去。只要能救焦用,他做什么都行。
木子一把拽住他,喝道:“堂堂大将军,成什么样子!”木子知道狄青会着急,没想到他已经完全失了分寸,不过也感动狄青对焦用的感情。
木子问了几句庆州主要官员的事,心里更有底了。
狄青刚要开口说话木子就打断了他,说道:“我需要钱”。
狄青问道:“需要多少?”
木子道:“越多越好,全换成金银,马上去筹钱,筹到就送到这里,大牛守在这哪都别去,四哥陪狄青去,准备一件长衫,我要穿,快去!”
狄青再不多说,急匆匆走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做什么都行,反正不能干等着,为了救焦用忙碌让他心安,让他干坐着他会疯掉。
顾良领着木子和清清到了张三的家,小院不大,连院墙都没有,吩咐顾良和亲兵等着,木子带着清清直接往里走去,三间土房,东屋掌灯。
“瞎了心肠了你,受了人这么大恩惠,连名字都不问,我死了都被人戳脊梁骨”老太太半躺着骂道。
张三跪在炕前道:“娘,儿问了啊,恩公不说,您先喝了药,明日儿我去打听”。
老太太道:“我不喝,我不能死了都让人骂,你把药退了,把钱还给人家,找不到恩公就别回来了”。
张三哀求道:“药煎好了也退不了了啊娘,我叔也在场的,属实是恩公不肯说姓名啊”。
老太太拍着被子上骂道:“你叔都跟我说了,你这孽畜在你叔店门口讹人家钱财啊,人家不与你计较,你却又想多要,最后被教训了还是街坊四邻和你叔给求情,就这样你还有脸拿恩公银子,这药我喝了心肠都得烂了,怎么有脸下去见你爹哟”。
木子笑着进了屋,说道:“我的银子可不是白拿的,要给我干活儿的”,张庆看到木子忙跪下磕头,嘴里叫道:“恩公,娘,这便是恩公!”
众人见完了礼,木子在炕沿坐下说道:“大娘,我要张三兄弟帮忙跑个腿可好?”
老太太高兴的笑道:“这值当的甚么?恩公尽管吩咐就是”。
平白无故拿人钱财是一回事,给人干活儿拿钱就是另一回事了,木子来找张三帮忙,老太太很高兴。
木子拉了张三到外边,院里停着一辆牛车,别上拉了大半车铜钱。木子让张三去找了李四王二过来,然后吩咐他们哥仨连夜去找人。
张三道:“恩公,就这?”木子点头道:“就这,不需做别的”,张三道:“就喊两嗓子不需给钱,我兄弟招呼街坊去便可”。
木子道:“每人十个钱,今晚先给五个,不论老少,都给十个钱,人越多越好,把车上的钱花光,你们哥仨每人拿一贯做人情,找相处好的帮忙,去吧,明日在那等我,我还有吩咐”。
二人在屋里陪着老太太说闲话,老太太拉着清清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言语间总说你们小两口如何如何,清清也不辩解,只低着头说话。等第一群人进院子领钱的时候,木子小声问了张三等人几句话,然后带着清清和顾良起身告辞。
回到得月楼雅间的时候里面已经堆了些银子,木子不懂这玩意儿有多少,便说让准备三百两银子装好。
这次木子谁都没带,只让两个亲兵拿着顺便带路,狄青的面子在观察使面前狗屁不是,在庆州通判面前还是好用的,庆州通判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莫名其妙的拿着狄青的牌子说求见,他跟狄青没什么来往,反正也没事,就见见吧。年轻人长得倒是不错,一身长衫看着也舒服,懒懒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木子上前几步把箱子放到桌子上,声音沉重。
木子开口道:“想求大人明天说四个字”。
通判道:“就四个字?”木子道:“就四个字,三百两”。
通判问:“跟谁说?什么话?
木子道:“对观察使大人说,焦用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