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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二十三年,新春伊始。

天象之言风传,朝野皆闻,犹似早春的冷风,寒意难避。

三皇子与萧楚曦的联姻,成为争议的焦点。偏偏从新年开始,萧将军便身体抱恙久不上朝。主要人物不在场,让这场争论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

以户部尚书为首的众人表示赞成,认为联姻有助于破解天象之说,可保家国平安。声声进谏劝说皇帝,要以天下大局为重。

而反对之帜虽然微弱,但亦不在少数。他们以担忧皇后家族与萧家联姻,势力过于庞大,可能引发后患为由,屡次规劝皇帝三思而行,莫轻举妄动。

连日来的争论如鼓槌,一次次敲击在皇帝的心头,让他感到困顿逐甚。若是赞成,家族势力之担忧无可辩驳;若不答应,又忧虞天象之变恐不远矣。

然而,皇帝虽心有担忧,但也明了。即便是要以喜冲煞,三皇子也不一定非要与萧楚曦成亲,亦可娶其他家族或外族的女子。可不知何时,三皇子与萧家嫡长女的这门婚事,俨然成为了天相破解的良策。

龙椅高座,皇帝目光望遍朝堂,他想知道,主张这门亲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朝堂内的声音交错,议论纷纷,言辞激烈,似风云变幻。左右立场截然,对峙不下,皇帝却迟迟不表态。

朝野诸臣之志,不知将如何撼动皇帝的决断,无人能预测这朝堂之争的结局。

* * *

早朝过后,皇帝步入永福宫,却见皇后已经端坐在内,静待其至。他看到皇后婉约的容颜,笑颜温柔,却难藏眼底的坚韧与期待。

见到皇帝,皇后起身轻声行礼,声音娴静中透着镇定。

皇帝微微点头,走近皇后,眼底流转着深意。

这是除夕之后,皇后第一次来永福宫。两人相对而坐,殿内氛围渐渐凝重。

“圣上,近日朝野议论纷纷,关于逸铭的婚事。”皇后开口,声音清幽,言辞既含蓄又坚定:“臣妾知道后宫不宜干预朝政,但此事关系逸铭,臣妾亦不能袖手旁观。”

皇帝抿了抿唇,微微点头,示意皇后继续。

皇后了解皇帝的心思,也清楚他是个心思缜密且敏感的人。她深知张弛要有道,知晓取舍,方能掌握进退。

于是,皇后微笑着说道:“天象之兆不可小觑,逸铭也已至婚龄之年。但臣妾觉得是否娶萧楚曦,还有待商榷。圣上,您以为呢?”皇后的目光柔情地投向皇帝。

此话一出,皇帝眉头终于有所舒展。

“逸铭的婚事,朕自会斟酌考虑。”皇帝言辞缓慢,神情微妙。他深吸了口气,内心放下了些许戒备,但他也知道,皇后定然不会毫无来由地提起这事。

“臣妾明白,这婚事须慎之又慎。三皇子妃的人选应该精挑细选,不宜匆促决定。”皇后的言辞婉约,却带着几分试探:“臣妾相信,圣上定不会亏待了逸铭,随便选个官家女子便许配给他的。”

皇帝凝视着皇后,心头微动。他明白,如今三皇子已然是嫡长子,他的婚事关系重大,若是轻率做出决定,难免引来非议。

“虽然说到底,要论最佳人选,那当然非萧楚曦莫属。她自幼便与慈懿皇太后亲近,知书达理,懂得分寸又乖巧,虽有些将门之后的脾气,但率真聪颖,模样也十分讨巧。”

皇后提起萧楚曦,言辞中满是夸赞,眼睛和嘴角藏不住的满意。但她转念,又继续说道:“可臣妾以为,逸铭的婚事乃是大事,自当应由圣上决定才是。”

皇帝点头,却未言声。皇后见状,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欣慰,以为自己的这番暗示奏效。

“这萧楚曦确实什么都好。”皇后收了笑容,叹气说道:“唯有一点不好。”

“有什么不好?”皇帝问道。

“若她不是萧明忠萧将军的女儿,便更好了。”皇后垂下眼帘,柔声道:“若逸铭与萧楚曦定亲,恐怕是要遭人非议的。”

“皇后所言不错,朕亦有此顾虑。”皇帝开口,却略显释然。

皇后伸出玉手,温柔地握住皇帝的手。见皇帝有所回应的也握住了自己的手,同时,眼神中少了几分的猜疑和警惕,于是皇后含笑继续道:“虽然逸铭娶妻当慎重,但若非选萧楚曦,圣上以为,皇室宗亲又有谁更适合?”

“朕对此事尚未有定论。”皇帝看着皇后,如实的答道。

若是婚配普通官家女子,确实有失岑逸铭如今嫡长的身份;但若是重臣之女,难免会壮大皇后家族的权势。皇帝觉得,此事已然进退两难。

皇室的婚姻,向来涉及朝局稳定与国家未来。

回顾先帝时代,皇帝心头涌现过往。

当年,自己为了储君之位,曾向先帝提出与皇后的西陵家联姻。先帝虽有顾虑,但还是准许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最终导致了皇室的血腥内斗。

于是即位后,皇帝果断废除了宫规,不再允许成年的皇子离宫,而是单独居住在宫中;非特例,不可封王亦无属地。如此,皇帝便可更加密切地监视皇子们,防止当年的悲剧重演。

如今,他又怎会允许自己重蹈先帝的覆辙?

“既然圣上还未有抉择。” 皇后忽然话锋一转,平静的说道:“萧将军忠勇兼备,萧家世代忠臣,更是为国出生入死。若逸铭能与萧楚曦成婚,不仅可巩固皇室声威,国运更将得以保障。”

皇帝听言,忽然松开了皇后的手,起身道:“果然,皇后似乎还是更属意于萧楚曦来当这个三皇子妃。”

“臣妾之言只是出自一片忠心为岳国考虑,望圣上明鉴。”皇后立刻表明心意,眼神中满是恳切。

皇帝转身,凝视着皇后。

良久,皇帝长叹一口气,说道:“皇后之言,朕会仔细考虑。今日寒凉,皇后回裕华宫的时候,当心莫着了风寒。”

皇后听闻皇帝的话,知道暂时不宜再多言,只得起身行礼告退。

* * *

春寒犹在,料峭依旧。

皇后离开永福宫的三日后,三皇子便被解了禁足。

亦如岑思卿所预料的那般,三皇子从皇帝的紫宸殿谢恩之后,便径直来到了荣和宫。

三皇子步入宫门,只见荣和宫院内寒春之中花木娇艳,服侍的宫人也明显增了许多。

“恭喜三哥。”

岑思卿见三皇子到来,自然的上前行礼道贺。

三皇子微微一笑,透着几分淡淡的戏谑:“岑思卿,没想到你还真帮本殿下求情了?你这么做,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三哥高估我了。”岑思卿却是不以为意,他微笑着解释道:“我并未盘算何事,不过是想与三哥你重修旧好,能让我日后好在宫中过得安稳些罢了。”

话音刚落,一名宫婢恭敬地上前奉茶。

三皇子看着眼前的茶盏,材质是上等的紫砂。这一只小小的茶杯,周身图案精美,一只仙鹤在云雾之间徐徐飞翔,栩栩如生。杯身细腻,光滑如玉。杯中茶,亦是上好的碧螺春,清香袭人。

三皇子心中微微一动,暗自猜测着,或许皇宫中的局势早已有了变化,他的禁足解除,可能不只是单纯的巧合。

“七弟,莫说笑了。”三皇子看着岑思卿,说道:“如今你既有了父皇的关心,又与岑逸礼走得近,在这宫中已然是安稳了,又何苦要来向我示好?”

岑思卿微微一笑,对视着三皇子,淡然说道:“三哥如今是嫡长,亦是朝堂上下的储君之选。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若不是趋于权势,又何必如此呢?”

三皇子内心颇感意外,没想到岑思卿竟然毫不掩饰,坦率地道出了自己的意图。这番言辞,反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三皇子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说道:“岑思卿,你倒是越来越像个明白人了。既然如此,你且说,究竟有何打算?”

“我的打算很简单,若是三哥将来登上皇位,封我一块小小的江南属地,远离宫闱纷争,许我独自苟活,赐我坐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日子即可。”岑思卿说着,起身恭敬地向三皇子躬身作揖。

三皇子听闻,仰头大笑。

“岑思卿,如果只是为了这些,你为何不去求与你本就交好的岑逸礼?”三皇子语气略带不屑地问道。

“三哥心知肚明,六哥虽然亦被推举为储君,但他终归只是个庶出。即便是坐上了皇位,亦是名不正言不顺。如若是他,我宁愿是你,至少令人心服口服。”岑思卿眼带笑意地说道。

三皇子虽知岑思卿不能轻信,但得知自己在朝中的声望要高于六皇子时,脸上还是藏不住地得意。

“岑思卿,从前我见你默不作声,善于隐忍,不与人交恶,还以为你是个遗世独立的君子。没想到,你不过也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三皇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岑思卿并未被三皇子的嘲讽所动摇,他依旧保持微笑,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三皇子:“我有心与三哥交好,如三哥愿意,明日此时我恭候大驾。如三哥不愿,权当我今日白费口舌,说了个笑话罢了。”

三皇子没想到,岑思卿竟在此时下了逐客令。他内心疑虑递增,却又不得不离去。

岑思卿看着三皇子远去地背影,嘴角终于露出了心满意得地笑容。

他知道,明日此时,岑逸铭必将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