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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才十七岁,膝下又没有孩子,年纪轻轻的,真在这宫里消磨一生,着实有些可怜。”郑曦颜低声感叹道。

“可是娘娘,先帝的后妃里,没有子嗣的不在少数,跟陆太妃一样年轻的姑娘也不在少数,她们也都可怜啊!”碧落低声道。

郑曦颜嘴角微微苦笑,“是啊!你说的对,这宫里的女人,谁又不可怜呢?”

“罢了,人各有命,旁人的事,哀家还是不插手的好!”郑曦颜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松弛下来,或许,她也不该只盯着范阳卢氏这一家,一定还有更合适的。

“那卢侍卫那边,还要派人一直盯着吗?”碧落小心问道。

“盯着吧!但要做的隐蔽,这件事,千万不能被别人察觉!”郑曦颜神情严肃的说道。

“是,奴婢遵命!”

……

宣华自从太皇太后去世后,直接大病了一场,整个人消瘦了很多,脸颊凹陷,双目无神,每日也只有在孩子们面前的时候,状态才好些。

这天,郑曦颜乘着凤舆出宫,来到了公主府,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公主府。

公主府的管家得知太后娘娘大驾光临,连忙出来迎驾,“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碧落搀扶着郑曦颜从凤舆上下来,沉声道:“起来吧!”

“多谢太后娘娘!”管家一脸谨慎的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走上前,“不知太后娘娘大驾光临,奴才等有失远迎,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无碍!”郑曦颜秀眉微皱,挥了挥手,沉声道:“哀家今日来是看望大长公主的,大长公主的身体如何?”

“回禀太后娘娘,大长公主还是老样子,时常坐在那儿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谁劝都没用!”管家弯着身子,满脸担忧的回道。

“带哀家去大长公主的院子!”郑曦颜一脸威严的吩咐道。

“是,太后娘娘这边请!”管家在前面引路,郑曦颜进了公主府。

一路上,这公主府很是冷清,府中下人没见到几个,“公主府的人呢?按照规制,公主府该有一百多人侍奉,哀家怎么没看到几个人?”郑曦颜冷声道。

“回禀太后娘娘,都被大长公主打发走了,除了小公子和郡主身边的人没被打发,府里大多数人都被大长公主打发了。大长公主先后遭受严重打击,性情大变,变得比从前安静多了,不喜欢热闹,也不想看到太多人,所以就……”管家的脸色阴沉,唉声叹气的,一脸的忧愁。

郑曦颜心里一紧,很是担心宣华的状况。

到了宣华的院子,郑曦颜走进去,院子里很安静,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宣华身边的两个贴身宫女出来行礼,“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大长公主呢?”郑曦颜问道。

两个宫女看了看彼此,小声道:“太后娘娘恕罪,公主说,她不愿见您,还请太后娘娘回宫吧!”

郑曦颜的脸色微变,眸色变得深沉,心里很是不好受,低声道:“宣华还说什么了?”

“公主还说,如今太后娘娘应该得到想要的一切了,今后也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还有,公主还说,公主想离开上京城,带小公子和小郡主去北境,还望陛下与太后娘娘能够成全。”

“离开上京城?”郑曦颜神情变得紧张,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宣华自幼在宫里长大,锦衣玉食,北境苦寒,气候恶劣,她怎能适应得了那边的生活,况且孩子们还小,这一路上……”郑曦颜的话还没说完,宫女便壮着胆子打断了她。

“太后娘娘不必忧心,这些公主也都想到了,宇文家世代驻守北境,宇文家的儿孙自幼也都是在北境长大的,小公子和小郡主身为宇文家的人,自然也能受得了。”

“宣华真的是这么说的?”郑曦颜不甘心的问道,她还记得,当年她说,她生于上京,长在上京,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上京,一辈子都要留在这儿。

可如今她却要离开……

郑曦颜的心情很是沉重复杂,今日的局面,不是她想看到的。从原来大仇得报的喜悦,到如今,不知该是何种心境了。

“是,公主的确是这么说的,还望太后娘娘能够成全我们公主。”随后,公主府的所有下人都跪下了。

郑曦颜看着他们,随后视线渐渐往上移,落在了窗户那边,她知道,宣华就在窗户后面。

“哀家知道了,照顾大长公主,哀家就先回去了。”郑曦颜沉声道。

“是,恭送太后娘娘!”

郑曦颜走后,宣华将门打开,缓缓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的血气,双目空洞无神,瘦了一圈,状态看着很差。

“公主……”

“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别打扰我!”说罢,宣华又将门给关上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如今,对她而言,离开上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皇宫是她的家,上京城是有她所有回忆的地方,可如今,上京城也成为了她的伤心地,离开这儿,离开这个失去皇兄、母后的地方。

回宫的路上,郑曦颜一只手撑额头,眼角微微下垂,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眉眼深深,更透出两分的冷厉。

碧落沏了一盏茶递给她跟前,恭声道:“娘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郑曦颜没有回应,陷入了沉默,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碧落脸上浮起哀戚之色,只好将手中的茶放下,安静的候在一旁。

回宫后,郑曦颜没有回未央宫,而是直接去了紫宸殿。

紫宸殿外,御前总管看到太后娘娘驾到,连忙提神上前迎驾,“奴才万元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郑曦颜肃声道。

“多谢太后娘娘!”万元脸上赔着笑,一脸的恭顺。

“谁在里面?”郑曦颜冷声问道。

“回禀太后娘娘,是朝中的几位大人,正在跟陛下商议朝政。”万元恭敬地回禀道。

郑曦颜的表情很是复杂,这个时候她进去,只怕会打扰了他们,“既如此,哀家就去偏殿等陛下,陛下召见完朝臣,让陛下来偏殿见哀家!”

说完,郑曦颜便转身往偏殿的方向去了。

“是,奴才遵命!”随后,万元又亲自吩咐紫宸殿的宫人去偏殿上茶侍奉。

半个时辰后,紫宸殿的大门终于开了,几位大臣陆续离开,万元立刻进去禀报,萧承稷得知消息后,径直就赶到了偏殿。

郑曦颜此刻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一脸的平淡。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萧承稷如今越发的沉稳了,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的冷厉和威严。

“起来吧!”郑曦颜的目光很是温柔。

“多谢母后!”

“母后怎么来了,不是出宫去看望姑母了吗?”萧承稷嘴唇轻扬,不似刚刚那样神情寡淡,近乎冷漠。

郑曦颜的脸色微微一变,眼角下垂,表情变得有些冷漠,“你们都出去!”

碧落和霜凝两人闻言,便立刻行礼告退,“是,奴婢告退!”

萧承稷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待她们都出去后,沉声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宣华说,她想带孩子们去北境。”郑曦颜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她想成全她,可又担心……

“姑母要去北境?”萧承稷很是惊讶,北境的气候条件恶劣,姑母自幼娇生贵养,怎么能受得了。

“可北境苦寒,姑母怎可受这样的苦? ”

“母后也是这么想的,可宣华很是坚定,下定决心想要离开上京!”郑曦颜面色凝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承稷的眉梢上染上了一层忧愁,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北境一直都是赫连氏一族镇守,当初赫连将军留在上京城是为质!如今赫连将军战死,若姑母再带着孩子们离开,儿臣怕赫连一族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毕竟赫连将军在南境战死一事,未必查不出什么?届时难保赫连氏不会反!”萧承稷的表情很是严肃,已经做出了决断。

郑曦颜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忧郁,“稷儿,母后知道你的担心,可她毕竟是你的姑母,先后经历丈夫、兄长、母后的离世,如今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母后瞧着实在是于心不忍!”

萧承稷眸色微动,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波澜变化,声音威严道:“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郑曦颜的眸中闪过一丝的震惊,她有种恍惚,刚刚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萧玄琛。

“只要姑母能够劝说弘远大将军辞官并上交北境兵权,儿臣便能答应大长公主所求!”萧承稷的目光深邃锐利,那张还算稚气的脸庞,如今却变得异常的清冷,眉眼间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凌厉。

郑曦颜的眼底变得惊恐,眉头轻皱,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她想过会有这一天,可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赫连一族执掌北境兵权多年,在这样下去,北境的百姓,只知赫连,而不知我大梁。母后,您与姑母一向交好,自幼姑母待儿臣更是亲厚,儿臣也不愿看姑母这么为难,可北境乃我大梁之要塞,倘若北境失守,大梁危矣!还望母后能够理解!”萧承稷义正言辞的说道,从他的眼神中,郑曦颜读到了很多,帝王的无情和狠厉,虚伪和冷漠……

郑曦颜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答复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嘴角苦涩一笑,随即便起身了,“知道了,母后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你注意身体,国事再繁忙,身子是最要紧的。”

“是,儿臣多谢母后的关心,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萧承稷轻笑道。

“恭送母后!”

郑曦颜此刻的心里很乱很乱,她的儿子,竟也成了萧玄琛那般冷血无情之人,这难道就是上天对她这些年来所作所为的惩罚吗?

她的手上沾了血,害了别人的性命。

本以为今后等着她的,都是幸福美满的日子,可如今看来,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上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

这天,前朝传来消息,弘远大将军主动上交了兵权,并当众众提出辞官,一时间,在朝堂掀起一波风浪。

萧承稷当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

下朝后,萧承稷便来到了未央宫,询问她的意见,“母后,您说,这弘远大将军这么做,是真心的吗?会不会,这里面有其它的阴谋?”

郑曦颜也觉得奇怪,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做,怎么会……难道是宣华……

“陛下想怎么做?”郑曦颜反问道,目光深沉的看向他。

“弘远大将军主动上交兵权,这倒是省了一些麻烦事,但儿臣若是贸然收下了,只怕会引起朝臣非议,传至民间,百姓们也会对儿臣不满。”萧承稷如今做事非常谨慎,心思也是越发的深了。

郑曦颜双眸一凝,表情严肃的回道:“稷儿,你长大了,行事越发的小心谨慎了。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

“有什么不懂的,多跟朝中大臣们商议,母后只是一介妇人,帮不上你什么,今后还是要靠你自己。”郑曦颜意味深长的说道。

“母后,您怎么了?”萧承稷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母后怎么就说这话了。

“没什么,你是皇帝,这些事,以后不用过问母后的意见,终归都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郑曦颜就是突然想到了萧玄琛和母后,他们母子生前关系变得那样紧张,她不想她跟稷儿也变成这样。

十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如今她做到了,也该放下担子,享享清福了。其余的事情,她不想管了,管来管去,总有一天也会管出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