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若无的杀气,清淡得好似天鹅湖中清澈见底的湖水,淡得察觉不到。
但曾经身为黑暗之王的夜豪却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这是将压抑到了极点的杀气,在那表象之下,这股杀气比之任何刀剑都要锐利。
安德烈总统安静的坐在椅子中,眼神正自落在一只游曳在湖面上的白色天鹅身上,他在等夜豪的表态。
哪怕夜豪说错一个字,安德烈总统内蕴的杀气将会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冲出地面,将夜豪绞成齑粉。
熟悉安德烈总统的议员均十分清楚,这是一个行动力十足的总统,更是一位果敢的剑客,当他觉得你该死的时候,他的剑会雷霆万钧的刺向你的咽喉。
夜豪也很明白,他正行走在钢丝上,稍有一丝差错就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是换成其他伊凡的学生,此刻只怕因为恐惧惊惶而失语,然而夜豪却依然表现的云淡风轻,他十分自然的也将目光转向那只正扑打着翅膀的白天鹅,悠然的说:
“斯拉夫盟区地处梅花王朝的北方,北面紧邻着广袤的荒原和幽暗的腐海,数百年来,梅花王朝一直将斯拉夫当成对抗荒人的缓冲区,这是斯拉夫日渐积弱的根本。另外,斯拉夫以西的欧罗巴联盟,几乎沿袭着大重铸之前的观点,对斯拉夫民族存在的敌视的心理,如果有可能,他们完全不介意吞并斯拉夫盟区南方那仅有的肥沃土地和工业区。当然还别忘了一向低调的东亚联盟,如果欧罗巴稍有动作,这个大重铸之前一向喜欢偷袭和刨腹的民族绝对会很开心的加入吞并斯拉夫的行列中来,而且你会发现他比任何盟区都要贪婪和残忍。”
“更别说当今梅花王朝正步入一位皇帝的暮年期,继承权的归属弄得整个王朝风声鹤唳,再加上dEmoN第一次如今接近人类地区,未来的走向扑朔迷离。”
“世界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有序迟早会崩毁,无序总能占据人类历史的绝大多数时间。就像如日中天的希琴科集团,横跨工业和政坛的巨无霸,有着斯拉夫最多的雇员,产出最高比例的国家Gdp,以及处在金字塔顶尖的政治地位。”
“但可悲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希琴科在斯拉夫盟区内权势熏天,却并非无所不能,相反的,希琴科集团越强,掣肘越多。不觉之间,想瓜分你们权力和财产的人已经远多于依附的臣属。最糟糕的是,因为想从希琴科集团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势力越来越多,施政和经营的阻力也越来越大,上令而下不过,惠不及于民,支持率不可避免的硬着陆,连任的前景即便披荆斩棘也希望渺然。而一旦失去权力,总统阁下,你还能通过垄断来维护自己家族集团的利益?更何况梅花王朝权力更迭在即,你打算支持哪一个王子?无论是否不站队,亦或者站错队,都只有四分之一的成功率。”
“即便总统阁下连任成功,希琴科集团在未来的几年来依然有极大的可能被梅花王朝的继任者清算。押错宝,死;押对了,嘿,飞鸟尽走狗亨,就算新皇仁慈,希琴科也难逃被削弱的风险。血腥玛丽可一直在阴影中伺机而待的,她可是一直想要一名可以让自己施加更大影响力的傀儡总统上台。嘿,我始终觉得叶卡捷琳娜夫人有着大智慧,舍弃了唾手可及的总统宝座,却换来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根基,当然了,还有相对的安全。”
夜豪说到这里忽然停住。
天鹅湖上的那只天鹅早已直上云雾缭绕的长空,安德烈总统的面色已是铁青一片,心事重重的盯着夜豪,目光中早已没有了丝毫的杀气,他的嗓音生硬得如同湖边的顽石:
“说下去,夜先生,我在听。”
夜豪飒然一笑,继续侃侃而谈:“总统阁下不比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必然不会束手待毙。对内,势要遏制叶卡捷琳娜夫人为首的维克多家族。对外,则必须依附可能继承皇位的王子。”
“当然要处理这两点有着极大的风险,叶卡捷琳娜夫人如果好对付,她也不会叱咤政坛数十年。所以总统阁下的策略是和平共存,而不是对抗相杀。这种情况下,家族之间的联姻会是最完美,可实现双赢的手段.....”
“我想夜先生想必知道,你口中的双赢已经行不通了!”总统终于露出了烦躁的神情,打断了夜豪的话语。
“....这个世界看似稳定繁荣,但维系他存在的根基却是暴力和强权。这一点几乎可以应用在各个层面,包括家族的存续。我想月唯小姐一定是提出了替代的方案,否则,总统阁下此刻应该出现的地方会是维克多家族温暖的会客厅,而不是这荒凉冰冷的天鹅湖畔。”夜豪微笑的说完,双手十指交叉,平静的注视着安德烈总统。
许久的沉默,气氛凝滞得仿佛空气都要停止流动。
夜豪其实在赌,他即便经验丰富,却并不能确定总统阁下此刻心中的想法。人的思想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也许你出门前就做好了决定,但中途见到的一些影像或、别人不经意的话语或者突如其来的灵感都会立刻改变你早已策划好的思路和行为。
正如目前的情况,安德烈总统的出现,也许是拉拢,也可能是打算亲手了结了眼前这个麻烦,好给叶卡捷琳娜一个说法。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在犹豫,打算评估眼前这位大学生的价值后再做出决定。
决定的时刻会在接下来的任何时间里做出。
夜豪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紧张过了,面对选择题,没人能够有十足的把握,从来没有,哪怕是他也一样。
所以夜豪目前能够做的只能是观察,量子思维全力运转着,不敢遗漏任何一点细节。
安德烈总统身上没有一丝维力的泄露,但组成他身体的粒子却始终处于不稳定的状态,随时有可能转变成激发态,爆发出恐怖的战斗力。
虽然无法看出总统阁下的真实战斗力,但毫无疑问的是,眼前这个中年人的实力不是夜豪当下所能够抵挡的。甚至连逃跑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夜豪憎恨这种无力的感觉,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够做到的最好。
夜豪在赌,而赌本则是他的性命。
时间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浸入到了蜜糖之中,粘滞而缓慢。
当安德烈总统缓缓抬起手臂,单掌伸出的时候,夜豪的瞳孔猛的缩成了一条细缝,量能深渊本能的运转起来。
但幸运的是,手掌转过一个弧度。
“啪啪!”安德烈总统双手鼓掌,微笑的说:“不得不说,夜先生是一个很好的说客。我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确实是跟我提出了一个方案,如果能够成功,我们希琴科集团说不定真的能够安然的度过眼下的困难,说不定还会爬上更加安全的高峰。”
“可是....”安德烈总统语气转而变得冰冷,凛然的说:“月唯那孩子终究不过十八岁的小姑娘,虽然聪明,却是不可避免的有着年轻姑娘特有的毛病--天真烂漫,把什么事情都想得简单,在她们眼里,仿佛天上的月亮真的只要伸出手来就可以触摸到。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没有年轻过。哪怕是叶卡捷琳娜这个狡猾的老太婆年轻时差点也跟男人私奔了。”
“但好的方案却跟年龄没有多大的关系。”夜豪谨慎的说。
安德烈继续说:“是这样的,易天大帝就是这方面的典型。正如夜先生所提过的,这个世界终究是建立在暴力和强权之上。显然一个好的方案能否执行,依靠的根本也是暴力和强权,不是么?但,夜先生,我遗憾的看到,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任何暴力强权为之依存的实力和势力。”
语毕,恐怖的威压如同冲出笼子的猛虎,向着夜豪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