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河流不停地冒出泡泡,这一幕快把箫飒的胆汁吓出来,肠胃在死命地翻腾,在痉挛,在抽筋。
喉咙眼燃烧起来,饥渴难耐,烈日灼心,恨不得把从前叽里呱啦出的口若悬河吞回来。
他着急得眼花缭乱,完全看不仔细澄澈的河水下面有什么,处于蒙圈的状态,只见那些泡泡像是生活在沼泽里的螃蟹吐出来的,异常浑浊,它们的爆破像是放慢了好几倍。
箫飒沉重地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往前靠了几步,到他原来站立的地方,他的腿肚子在战栗,船仍在运动,他就地爬下,想借此拉近距离看看水面下到底是什么妖怪,还是有人成心吓人。
他心说不要吓自己,地狱并没有鬼,如果一定说有那么每个人都是,他闭上眼眼睛了会,在沉思中把眼睛擦亮,他怕水怪就走了,赶忙把眼睛睁开聚精会神地观察水面。
还没看上几秒,他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了移动的黑影子,那绝对不是船的倒影,有一个或者两个影子来往自由,他们运动速度极快,每次出击都像陆地的猎豹,也像水中呈流线型的金枪鱼,要是有个潜水者在下面,保证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
混乱的震惊中,箫飒倒在甲板上惊愕失色,他的黑色双眸肿大直到把眼白挤到角落,有光点在他眼中游荡,看上去顶梦幻,从来未有听说过河里有河怪,他又没掉斧头,不会出来那个河神吧,太虚伪了。
忽然不像人又不像鱼的黑影子轮番进攻船底,把船震得支离破碎,箫飒坐在甲板被颠起好几回,他发现自己的腿软得不行。
他来到过河边好几次,可是都没有遇上今天这种异常情况,莫非这艘船是幽灵船,而下面的一个或者两个灵活的黑影子是索人命的水鬼。
差不多要给大鬼们磕头了,不过心中尚有热血,死也不要死得太难看,那就先撕破他们的脸皮,居然胆敢打扰大爷修仙,不修理修理你们不信邪了啊!
箫飒摸着乌篷船的边角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他决定为自己投掷一次一切勇敢,就不相信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虽然船现在阴暗地带。
他不能如水与他们肉搏,负隅顽抗必然走上九死一生自我毁灭的歧途,他捡起那根好几米长的竹篙。
当黑影子出现在眼前时,他像青蛙像变色龙突出眼眶四周转动的眼睛就灵光一闪,顺带把竹篙往下一戳,像个打渔的渔民,但技术不是很娴熟,又不懂折射的原理,即使这二者都达到了如火纯青如火如荼的程度,也无法追捕到他们。
水里他们的行动没有丝毫破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下手的速度总比不上他们在水中滑翔,乱戳几道也无济于事。
只道是有去无回,就有这么不幸,一不小心没抓稳手中的竹篙就被人家抢了去,好汉不去眼前亏,他急忙松手连连败退。
在他松手的时候,那股力量又瞬间化为乌有,竹篙就这么在重力的影响下轻飘飘落入水中飘在河面上,箫飒想去打捞回来,不然待会儿像停船靠岸都停不了了,他在乌篷船左右两片跑,可是眼下时间来不及你,前进船离竹篙越来越远,虽然竹竿比船轻,奈何它就是比船慢,他只好遗憾地走开。
这会儿儿确信有两个以捉弄人为乐的水鬼,他们有组织有纪律明确分工,有一个不断在船头骚扰人,另一个则一心一意在船的底部搞小动作,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小动作,但希望他不要玩过火,小心引火自焚惹焰烧身,惹他后果可是嘎严重的啊!人有失手不奇不怪!
箫飒走进乌篷船的棚内,挡掉了墙上挂着的斗笠和蓑衣,专心把一把短刀别到腰上以备不时之需,不清楚利刃对他们有没有伤害,希望如此吧!
那该死的水鬼快把船摇散架了,船上的箫飒也随着船体的摇摆震荡而东倒西歪地走路,在低矮的棚子内,他只能低头走路,这样的走姿和神奇的蛇形走位,让他笨拙木呆的样子像没有灵魂的傀儡般愚钝。
自己几斤几两箫飒心里清楚,如果真的是水鬼,那样他的花拳绣腿也制服不了他们,朝水面放招的话又会被减弱,他把刀视作最后的法宝,只要他能徒手把他们捞起来。
箫飒以一个好发力的方式跪倒在船头,这个船稳定性良好,不会因他施加到船上的重量翘起船尾让整艘船竖直插入河底,所谓河水不犯井水,一犯就犯冲,一犯就火山爆发,至也止不住洪流。
左手紧紧抓牢船体,提防被水鬼撞到船上,箫飒俯下上半身,他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每当黑色的影子游过,他的影子就会变得模棱两可,影子的形状说不清道不明,像一件黑色的斗篷在水中以不规定的路线飘来飘去,悚得人头皮紧锁。
当箫飒忍住心中竹篮的七上八下,准备下水徒手抓那不走寻常路的水鬼时,他摇了摇末端,把水流冲溅到箫飒的左脸上。
为了不厚此薄彼,他又一次把水溅到他粗糙的右脸上,水流给他送去烈日下的清亮,水流在他脸上重蹈覆辙的跋涉,气得他怒发冲冠、气冲霄汉。
箫飒胡乱把脸一抹,在心里愤怒地呵斥道:你们这群大半夜还要穿褯子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给我慎重将事,你们有奶奶是吧,那你们滚奶奶的,你们在这兴风作浪作甚,我当年来到地狱的时候有你们吗,现在给我在这里不负春光无乐不作。
他不知道他与他们的年龄是怎么个比法,说不定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超过一万年,所以这样抹孙子般的骂人方法不可取。
他骂完后当场汗颜,只好补说了句,如果你们比我老的话,那老大不小的怎好意思为老不尊,赶紧的,挈妇将稚的走吧逃荒去吧!
花拳绣腿过去,接下来接不上小儿科,箫飒夸张的表情迅速收敛,改为无风不起浪的安静,宛如一张皱巴巴的纸一秒内被熨斗熨平。
右手拥有厚积薄发的巨力,箫飒已经把九分的实力集中到右臂,借此稳准狠大大增加能将那鬼东西一把抓住的契机。
他木杆般粗壮绷紧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括约出力道的强劲,一种绛紫色神秘莫测的茫芒环绕在他的右掌,是实力雄厚的体现,是力之巨大的彰显。
眼球上澄净液体的流动仿佛如同河水一般连贯,认真追寻一个黑色矫健的影子,怕他从眼皮子底下逃走,故眼连眨也不眨一下,他那被深红色玄奥的光彩萦绕的右手,像是天生具有如斯恐怖实力。
当黑色影子再次出现时,箫飒的眼睛眨了一下,好似就这样把信息传递到了到大脑皮层,而别说深谋远虑,还没等迟钝的大脑及时做出相应调整,没等通过反射弧和神经元把反弹的讯息输送回来,右手就自动动如脱兔地撅入水中,像海鸟的嘴巴在水中掘起鱼般脱水出来,把白色的浪拉成一朵朵透明的花儿。
力道够了,准确度也好,就是速度不够快,箫飒告诫自己下次要把速度提升,手最好是斜着入水能够减少阻力。
就刚才那一下这个古灵精怪的水鬼好受收到了不小的惊吓与诧异,出来的次数比之前下滑得厉害,但速度又加快了,这让箫飒有点招架不住。
箫飒的右手像高速俯冲而下的秃鹰,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抛物线,之后像只朴实又不普通的水鸟贴着水面猛龙过江急速掠过,在扫描到猎物后再次使用铁嘴功向下高效一夹,然而没想到这次充分的准备再次落空,不晓得是何处出了差错没奏效。
接着又接连再三尝试,累次的失败令箫飒面临前所未有的挫败,他左手捶着脑袋懊悔无及,总在想要是自己再厉害点,把手变成鸬鹚就好了,这样还怕抓不到水中游动到底生物?
长时间多次数的重复运动,让箫飒的左右手遭到不同程度的重创,不舒适指数不亚于抽筋和失去知觉的僵掉。
休整了一段时间,箫飒目光炯炯盯住自己的右手,上面绛紫色的祥光若隐若现,马上就要像火焰一样豁然熄灭掉,快无法用内力维持这招了,他准备最后下一次手,一定要好好把握时机。
好,时机来了,吹着小口哨箫飒想都不多想,立即鲁莽下手,想到能把水鬼捞起来看看是什么鬼样子,心情就格外爽朗。
手下去的时候好像真得抓到了什么鬼东西,能用手抓到的实在物,鬼不是不能用手抓住的吗?
关于水鬼的想法打掉了一半,想到不太可能是鬼后箫飒似笑非笑。
可是好景不长,手好似被有巨大咬合力的怪嘴啃住了,硬把他往水下拉,这是要将人置于死地啊!
箫飒大叫一声啊不好,脑袋像充盈着糨糊,难以启齿的痛感宛如临行密密缝的针法,在脑中流水线般紧锣密鼓的穿插。他瘦削硬朗的脸颊,顷刻间像被搅屎棍搅动的猪食,旋成一圈圈的漩涡,囊括他有生以来承受过的大大小小的痛苦,一同拾回一起搅拌。直达骨髓的痛感正在由宽大的沟壑一点点愈合完整,分娩般超越所有小痛的阵痛愈加强烈,丧尸围城般令人手足无措。
他已经分散不出多余的精力来思考他究竟花了多大力气咬他,这类咬合力能比得上大多数长有犬齿的哺乳动物。
为了不掉入水中,为了增加与甲板的摩擦力,箫飒一个打滚改跪姿为趴姿,因为被咬住的是右手,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狗东西铁定心要把他的手咬掉再逃跑,所以他的左手只好抱住右手的脖子,不让手整只断掉,也不让人跌入水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若真是闹到那个地步,生死未卜。
箫飒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手,他甚至能感受到他冰冷的牙齿已经刺过肌肉血管通到他的骨头,长长的牙齿在里面一上一下的刻骨,他能听闻到那种硬碰硬好似用指甲碰铁板的声音是多么骇人,那种刮骨疗毒涅盘般的愁苦这一刻正在上演。
两者的僵持,将许多的水花溅到箫飒的脸上,他的额头掌心高密度渗出都大的汗,好像布满蒸馏水的锅盖,平静的河面上就这一小段区域噼里啪啦得不到片刻趋于安静的镇定,随着小乌篷船的流动正往遥远的下游拉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