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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长的银针刺入穴位,旋转深入,看得沈姒头皮发麻,阵阵刺痛,不由得叫出了声音。

顾怀瑜不动声色的瞧了旁边的小女娘一眼,没哟说话。

在望烟楼不听话时候老鸨晚娘也会用银针来进行“管教”,伤口细微,动一下浑身都是疼的。

更别说顾怀瑜这种幼时就有眼疾,现在已经二十有六,时间跨度如此漫长,心理不变态偏执都是不可能的。

针灸结束后,章太医嘱咐道:“王爷这几天也要切忌不可劳神费心,要再休息上几日才好。”

顾怀瑜点头称是,“多谢太医。”

一听这话,大脑空空的沈姒下意识插嘴道,“王爷刚才不是让把奏折的抄本送到书房吗?”

前厅一片尴尬的静默。

章太医一甩袖袍,严肃道,“王爷。”

道人章从简是个非常有脾气的太医,若不是看在老王妃的面子上,他才不愿意过来给这个时时不遵医嘱的王爷诊脉。

这种人只会想让他时时刻刻用银针把对方扎死。

顾怀瑜的眼风轻飘飘的扫向沈姒,沈姒莫名的有些心虚,“臣妾真的只是觉得太医说的——”

顾怀瑜又飘过去一眼,

沈姒的头越来越低,“——有道理。”

游锦甩着拂尘打着哈哈,“章太医放心,既然您说让王爷静心修养,切忌劳神费心,奴才一定尽心规劝,不会让王爷过于劳累的,哈哈哈哈哈哈章太医您放心吧!”

章从简严肃的扫过前厅站着的几人,背着药箱气哼哼的走了。

篓子捅大了,山青和游锦连忙跟在章从简后面好言好语的哄着走了,要是把章太医惹的生气,下次王爷眼疾复发这老道会直接闭门谢客,宁愿自己烂死在太医署。

前厅只剩下沈姒和顾怀瑜排排坐,沈姒觉得自己还能再拯救一下,踌躇开口道,“臣妾就是担心王爷的身体.....”

刚刚是嘴快说漏!

王爷快看看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真的只是担心!

顾怀瑜垂眸没有说话,或许不知道该拿面前这个粉团子怎么办。

打吧,犯不上,不是什么大错。

训吧,幼时他就是第一个心软的,那些对着大臣张口即来的讽刺在嘴边转个圈,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沈姒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脑袋老老实实的垂下,一副要不你还是打我吧的小赖皮样。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鼻梁被指骨刮了两下,力道很轻,她犹豫着抬头,呆呆额看着顾怀瑜。

薄纱下的浓睫眨了两下,“笨蛋。”

沈姒张张口,却又无从反驳。

山青也被章从简训得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章从简是惯会阴阳怪气的,“王爷要是真想瞎了趁早就别治了,三番两次砸我的招牌,我章从简还是第一次被人觉得连个区区眼疾都治不好。”

“位高权重的都是爷,年轻的时候不惜命,老了又拿钱换命,天底下的好事竟都让你们占了不成.....”

山青和游锦在旁边陪着笑脸,好说歹说才哄得章从简脸色没有那么铁青。

可王府里顾怀瑜是天,谁又敢真的劝呢?

顾怀瑜起身,“不吃了。”

沈姒也连忙站起来,准备溜回自己的小院子,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顾怀瑜说道:“行之,你去把抄本送到书房。”

哦,合着太医的话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章从简生了半天的气,顾怀瑜压根没放心上,还是要去书房处理公务。

嗯,不过没她的事,赶快走。

他处理他的公文,我种我的花,沈姒想的美滋滋,心里惦记着软乎乎的大床,耳边蓦然传来,“你。”

叫谁呢?

反正不是她,不可能是她,快走,快走。

沈姒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往外走。

“明珠。”

“过来,侍寝”

沈姒转过身,咳了一声,声音飘忽,“王爷您说什么.....”

“本王说的不清楚?”

青年薄纱下的眼睛低垂,冲着沈姒勾了勾手指,“你,侍寝。”

摄政王府的书房是王爷居所的偏殿,进深三间,极为宽阔,前门是府中幕僚清客行走的地方,侧门和后门是下人和妃妾走的地方。

沈姒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头发用布巾细细的吸干水,小脸水润透红,不施脂粉却难掩国色天香。

她一路被侍女和太监护送着从后门进了顾怀瑜的书房。

前厅清客和幕僚正在激烈的争吵,顾怀瑜支着头,安静的送着手里的白玉佛珠。

“黄河汛期,水患频发,历年如此,朝廷光发赈灾钱粮亡羊补牢,于事无补。灾民四处流窜,再不安置,这流民就要处处作乱了!”

“沿着大运河漕运的粮食还要在过几日,难免不会有匪患,依我看,还是要兴修水利,彻底解决汛期水患,才能保一方水土,否则年年如此,国库能保证年年的赋税都够吗?”

“即如此,何不以工代赈,又安置了流民,又处理了水患,一石二鸟,岂不妙哉!”

他们越说越兴奋,声音越发的大,顾怀瑜依然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手里的佛珠一粒一粒的安静的送着。

每当遇到大事,哪怕心中已有定论,他依然会让幕僚清客过来争论,他们吵得越凶,顾怀瑜的思路就越清晰。

上位者的喜怒哀乐都会被细细揣摩,所以顾怀瑜很少表态。

言多必失,三句为多。

沉浸在思绪中,前厅吵闹,顾怀瑜一时间没有看到沈姒从后门进来。

沈姒小时被父亲赶去别庄一住就是五年,幼时正是闹腾的性子突然再无人看管,小孩子喜爱热闹的心劲从期待到失望,最后不再抱有期望。

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无所求便无所失,这是沈姒自小学会的道理。

前世错以为谢言正是那根最后可以将她带出泥沼的绳索,这一世,她什么都不会信了。

屏风后的珠帘,重重叠叠的纱幔之下,沈姒趴在床上,无聊的翻着话本。

前厅的嘈杂和后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话本上的字比较白话,配着精美的插画倒是看的另有一番乐趣。

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沈姒听的有些发困,时不时的打盹,期间被惊醒好几次。

这样好几次沈姒实在受不了了,直接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夜色深重。”顾怀瑜手里送着的白玉佛珠停了,“各位先回去吧。”

众人纷纷行礼。

“前几天陛下赐了几匹蜀锦,本王让游锦裁了做衣衫送给诸位,天气凉了诸位也可以御寒。”

府中幕僚和清客没什么区别,都是投靠顾怀瑜,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顾怀瑜权势越大,他们的日子就过得越舒心。

蜀锦是江南三大名锦,色彩清丽淡雅,样式是南边最流行的绣样,穿戴的人大都是非富即贵。

身为顾怀瑜的幕僚荣损与共不外乎体现在衣食住行,而这是摄政王对他们极高的赞誉。

幕僚们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谢王爷赏赐。”

齐声谢过的声音直接吵醒了沈姒,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连忙起身站好,等着顾怀瑜过来。

众人散去之后,前厅一片安静,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几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