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走后,傅昇明白了傅鸢说的一切。
的确,没有筹码,他什么也不配谈。
那是他最疯癫的一段时间。
他去见了病重的爹,又去找了同样被人丢下的池愿。
傅昇说了很多违心话,威逼利诱,他都做了。
得到傅家那天,他以为,他真是表现出来的那种人。
他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看下面的人点头哈腰,说两句就得停下来问问他的意思,只觉得,还真是恍如隔日啊。
十几块钱就能撑一天是傅昇死在了不知何日,活下来的他,是傅昇,却又不是傅昇。
傅家摇摇欲坠,可他还是撑起来了。
这座日薄西山的庞然大物,让他恶心,又让他放不了手。
他在浴室里安满了镜子,常在热气升腾中,看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人终将为不可得之物抱憾终身。
他并没有多少遗憾,更多的反倒是恨。
恨自己的愚蠢,恨许若的无情,恨他将错就错,吃了那么多年苦,最后成为了讨厌了半辈子的人。
有了权利,傅昇没有跟想象中的那样,试图挽回许若。
他甚至没有找人打听许若的消息。
在高位坐得久了,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高台上的人不可能看得上低劣的蝼蚁。
那便走吧。
他在泥潭中不再挣扎,没人能拉他一把。
一年,两年,三年……
傅昇在第五个年头再次见到了许若。
很奇怪,就像见了一个陌生人。
原来再刻骨铭心的过去也不过如此。
许若倒是反应不平常,兴冲冲地站在他面前说着什么。
傅昇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耳朵里塞了一团棉花,听不见许若的声音。
心不想记得,但身体记得。
傅昇嘲讽地扯扯唇,抬手制止许若的喋喋不休,淡声道:“麻烦让一下。”
许若瞬间像瘪了气的气球,手足无措地站了会儿,挪着步子走到一边。
“傅昇。”
被喊到名字的男人恍若未闻,背挺得很直,肩膀绷成一条线,脚步不急不缓,不愿意为他有任何停顿。
许若又喊了一声。
他主动说的分手,他走了五年,他和傅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漫天的慌乱和窒息袭来,许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脸色苍白。
下一次见面是在会所的包厢。
包厢空气中混着香烟和酒精的味道。
昏暗不明的灯光下,傅昇半阖着眸子,微微偏身听身旁的人说话,食指搅弄着酒杯中的冰块,不经意的动作弄得一旁的男生面红耳赤。
他鼓足了勇气,下巴往傅昇肩膀上一靠,轻轻对傅昇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嗓音清澈,却藏着勾引和魅惑:“傅总,月黑风高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傅昇笑了一声,举杯,将酒杯凑到男生唇边,谈吐间的气息都落在他的唇间,懒懒的调子:“千金怎么够?万金也不过如此。”
男生娇嗔一声,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酒,咬着没喝完的冰块,弱不禁风倒在他的怀里,眼一抬,舌尖一抵,殷红的唇沾了水光,媚眼如丝,赤裸裸的邀请。
许若推门而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血液倒灌入心脏,许若浑身冷得难受,不由分说地冲进去,把那人从傅昇怀里拉开。
傅昇看都不看他,将剩下的酒喝了。
男生痛苦地大叫起来:“你干嘛?弄疼我了,放手啊。”
许若在男生脸上看见了熟悉的影子,他忍着怒气,低吼道:“滚。”
男生偷偷觑着傅昇,一咬牙,“你谁啊,谁准你进来的,坏人好事,什么东西啊你。”
“是啊。”傅昇仰着头,冷漠得像刀子的视线在许若身上巡回了几转,不知道是问谁,“你谁啊?”
“傅昇。”许若被问得心都凉了半截,他拼命才能压下不合时宜的脾气,他将吱哇乱叫的男人抓得更紧,眼睛紧紧盯住傅昇,不答只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好啊。”傅昇抬了下下巴,“有劳,找家最近的酒店把我们送过去。”
男生挣脱的动作一顿,面上一喜,脑子不灵光似的,冲许若说了声谢谢。
谢你妈。
许若不再浪费口舌,拖着人的胳膊,直接把人扔到了门外,一落锁,单手松开衣领,走到傅昇面前,拎起半瓶酒一饮而尽,他跪在傅昇双腿之间,垂下脑袋,猩红的眸子蓄了层水光。
“傅昇。”
每个字都从喉咙里滚了一转才吐出来,混着酒气。
“寂寞了别找替身啊。”
他亲昵抚摸傅昇锋利许多的脸颊,声音哑得可怕:“我伺候你。”
“好啊。”
手掌落在腰后,傅昇扯出他扎进裤腰的衬衫,肌肤相贴,寻到一处浅窝,重重往下一按。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许若的弱点在傅昇这儿无所遁形。
他栽进了傅昇怀里,闻到傅昇身上的古龙水味,陌生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发酵,腰后的手就发力掐住了他。
许若惊呼一声,摸到他的手,商量的语气:“轻点儿,傅昇。”
“什么时候出来卖的也能提要求?”
傅昇满眼揶揄,说出的话不带任何情绪。许若觉得羞耻,也气愤。
见他僵住,傅昇抚过他的脊背,喊他的名字:“许若。”
“好久没见了。”
睫毛颤了颤,许若嗯了一声,卸力跨坐在傅昇大腿上,乖顺地依靠在他怀里,喃喃:“我很想你,阿昇。”
“闭嘴。”傅昇掐着他的后脖,逼着他抬头,许若看见傅昇嘴角的微笑,跟连环杀人犯再一次完成一桩完美罪案后辛冷的笑意极像的笑。
傅昇就这么笑着,力道大得许若后脑发麻,“别那么叫我,我觉着恶心。”
可许若最不知的就是见好就收,他也不懂知难而退。他捧住傅昇的脸,一声接一声地喊他,阿昇。
好像多叫两声,他们就能回到过去,他们之间就能够不再有生疏隔阂。
一滴泪顺着许若的眼尾滑下,滴在傅昇手臂上。
许若真的后悔了。
他想开始,他要结束,他出去走了一遭,冷了五年,犯贱似的,又想把人找回来。
可天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