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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在村口徘徊了好几圈,终于看到了小儿子的身影。

“二狗,这么客气,接我都接到村口来了。”张婆子率先打招呼。

“怎么不美死你?”

村长没忍住朝张婆子翻了个白眼,就要去接儿子身上的背篓。

“爹,不重,用不上。”

赵启达忙两步跑远了。

张婆子完全不在意村长的态度,乐呵呵地道:“都说你们村里人荷包殷实,果然不假。以后你们村有事,记得多照顾照顾老婆子我啊。”

村长眉毛一拧,启达这傻小子只怕遭这老婆子坑到了。

村子里今天果然很热闹,好些外嫁女都带着夫婿回来了。

赵启达先搬了张椅子放在宋家门外,安置张婆子坐下,就开始按照张婆子的要求整理桌案。

张婆子需要准备的东西很简单,桌案上不过一块红布,一碗糯米,一碗清水,仅此而已。

张婆子起身,从背篓里慎重地拿出她的法衣披上,拿出香案,摆上符纸。

赵启达赶紧另外端上一盆清水给张婆子净手。

村子里的农户平日里也没个消遣,一见有热闹可看,都慢慢聚拢了来。

“诶,不是说张仙姑不进宋家门的吗?”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讨论了起来

“对啊!估计宋家给的多。”

“放屁,张仙姑才不会因为点子钱就打破规矩。”

“就是,之前九里乡的梁员外出一百贯,就因为他打女人,张仙姑拒绝都不带眨眼的。”

“还不带眨眼的,你看见了?”

“我就看见了咋地,关你屁事!”

“你怎么说话呢?”

眼见就要剑拔弩张起来,一个大婶赶紧站到两人中间阻拦。

“都是话赶话的,说说玩笑话,较真就没意思了啊。”

“就是,就是,多大点事。”

旁人也赶紧打圆场。

围观人的议论张婆子充耳不闻,她专注地看着日头,直到大家觉得她脖子快要僵直的时候。

张婆子对赵启达道:“时辰到,把孩子带出来吧。”

赵启达应了一声,赶紧进屋,不一会就搬着院子里的竹躺椅出来。

身后跟着脸色依旧潮红的宋圆圆,和拿着薄被的宋老太。

“我就说嘛,张仙姑不可能打破规矩的,宋家外面可不就是没进宋家门。”

宋圆圆因为发烧,头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但双眼却亮得发光。

宋老太把薄被铺了一半在竹躺椅上,安置宋圆圆躺下,另一半盖到宋圆圆身上。

宋老太又给宋圆圆拿了个草帽戴着挡风。

周边的窃窃私语不停地传来,宋圆圆就大大方方地听着。

“郭婶,这是干嘛呢?”

“哟,如男啊,这是回来给你娘老子送节气来了。”

“嗯,回来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别跟你娘较劲,啊。”

“婶,您别管我了。还有,我现在叫宝珍,不叫如男了。您还是给要说说这咋回事啊?这不是宋婶她大孙女吗?怎么躺这了。”

“见着那谁了没?”

“您说张婆子啊。难不成这孩子撞邪了?”

声音突然压低了很多,“八九不离十!”

“怎么地,您给我说说。”

是宝珍的声音,隐隐传来一丝兴奋。

“昨儿个宋家遭了贼,一早上你宋婶和圆圆才被发现捆了扔在院子里。”

“这孩子一直昏迷不醒,刚醒了就说胡话,说什么她不是她,她是她的。可不就是中邪了嘛,哎!”

郭大嘴语气里还有些心疼。

“听着确实像!屋里其他人呢,没被贼人吓着吧?”

“嗐,要不说还幸好呢,白大娘跟柳氏带着黑蛋昨晚住老宅了。”

“那真是可惜了。”

女人嘀咕得小声,还是被专心致志听八卦的宋圆圆捕捉到了。

宋圆圆侧头往后看,奈何草帽帽檐太大,啥也没看见,又不好乱动。

如男?宝珍?是谁家的来着?宋圆圆一时想不起来村子里有这么号人。

“什么可惜?”

郭大嘴也听着了,又有些不确定。

“没有啊,郭婶您听错了吧。我是说圆圆这孩子可怜。”

“谁说不是呢!”

张婆子已经仰头观察日头有些时候了,脖子就那么抬着,微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看热闹的人群也学着张婆子得样子瞧着日头,自然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良久,只见张婆子收回视线道:“时辰到!”

张婆子抬起右手,缓缓下压,年长些的人都知道,这是要噤声。

一时间,宋圆圆周边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张婆子走到桌案前,拿起一张黄符,只是从香上扫过,黄符就燃了起来。

张婆子又一个弹指,黄符竟然燃烧着,在宋圆圆的头顶慢慢上升又飞远。

接着,张婆子又利落地从桌案其中一个碗里抓了一把糯米,隔着桌案直接洒向宋圆圆。

糯米均匀落下,还有几颗跳着砸到宋圆圆脸上,宋圆圆没忍住“嘶”了一声。

糯米落下,张婆子又扯起红布,红布在她手上像长了脚似地,没看清楚张婆子的动作,红布就挽在了右手手腕上。

张婆子左手中指沾了一滴清水,弹向宋圆圆。而后背起左手,右手竖在胸前,闭着眼睛,嘴巴念念有词。

这时,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旁的,一阵风突然吹来,桌案上的香快速燃烧。

张婆子快速睁眼,一个健步走到宋圆圆跟前,红布迎风展开,张婆子执着红布围着宋圆圆的躺椅转着,嘴里念念有词。

这次宋圆圆听懂了一句: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其他的宋圆圆也没听清,只听得张婆子一句:“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张婆子又回到桌案前,手执黄符,扫香而过,黄符燃起,张婆子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竖在胸前笔直向上,黄符在桌案上方燃烧上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围观的人有曾经看过张婆子做法的,那自豪感油然而生。

头次见的,也想抚掌叫好。

只不过都知道张婆子法事中途是不允许打断的,一个个双眼锃亮,脸颊微红。

作为这场法事的当事人,上一世被无神论洗礼过的宋圆圆,全程把张婆子的做法,当作一场演出在看。

不得不说,张婆子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黄符烧尽,张婆子右手成掌,在桌案上一拍,只见碗中糯米飞起。

张婆子用红布一挥,糯米又落了宋圆圆满身。

只见桌案上香刚刚燃尽,张婆子作势一收。

这场花费了村长家一坛老酒又二十三个铜板的法事就结束了。

“看圆圆脸不红了。”

“真的是。”

“张仙姑果然法力无边。”

张婆子在一声声恭维中脱下了法衣。

这好像结界打开了一样,围观的人说话这才大声了起来,“圆圆这是咋地了,没大碍吧?”

问话是吴婆子。

“没大事,只是仙逝的长者来看了她。

奈何阴阳不通,孩子沾染了些阴气。阴气我已经帮她除了。

这身体的高热还是得好好吃药才行。”

张婆子认真回答道

“莫非是宋康舍不得孩子?”

“有可能,你还瞧见过谁家男人那么宝贝闺女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问到张婆子。

张婆子就一脸惭愧:“老婆子学艺不精,只能看到是至亲,到底是谁就不知道了。”

张婆子又走到宋圆圆跟前,轻轻揭下她的帽子:“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大福之像,日后定会否极泰来的。”

这话说得宋老太都忍不住挑眉看了张婆子一眼。

众人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刚刚的法事,一阵锣鼓声由远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