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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月夜遇道君 戴宗定计赚萧让

梁山泊的好汉们在水战中三次击败了高俅,把他全都擒上了山。然而宋公明却不肯杀他,反而把他全都放走了。高太尉带着许多人马回到京城,带着萧让和乐和一起去见皇帝,听候招安的事情,却把参谋闻焕章留在了梁山泊。高俅在梁山泊的时候,亲口说过:“我回到朝廷后,会亲自带着萧让等人去见皇帝,我会尽力上奏,保举他们,然后尽快派人前来招安。”因此,他就让乐和陪着萧让一起去了。

梁山泊的头目们商量起这件事,宋江说:“我看高俅这次回去,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吴用笑着说:“我看这个人长得蜂目蛇形,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损失了那么多人马,浪费了朝廷那么多钱粮,回到京城后,肯定会装病不出,含糊地向皇帝上奏,让士兵们休息,而把萧让、乐和软禁在府里。如果我们要等他来招安,那只是白费力气。”宋江说:“这可怎么办?招安还可以,但又陷害了两个人。”吴用说:“哥哥你再选两个聪明的人,多带些金银财宝,去京城探听消息,去疏通关节,了解皇帝的真实想法,让高太尉无法隐瞒,这才是上策。”

燕青站起来说:“去年我在东京闹事的时候,是我去李师师家探听的。虽然那一场大闹让他们有些怀疑,但是李师师是皇帝宠爱的人,皇帝怎么会怀疑她呢?她肯定会向皇帝上奏说,梁山泊的人知道皇帝在那里私访,所以来吓唬他。这已经是她上奏过了。现在我可以多带些金银财宝去那里,枕头上的话最容易传出去,也最容易成事。我可以见机行事。”宋江说:“贤弟你去的话,必须要担起这个责任。”戴宗说:“我帮他去一趟。”神机军师朱武说:“哥哥你以前打华州的时候,曾经对宿太尉有恩。他是个好心人。如果他能在皇帝面前帮我们说话,那就顺利了。”宋江想起来九天玄女曾经说过“遇宿重重喜”,莫非就是应在这个人身上?于是便请闻参谋到堂上同坐。

宋江问:“相公你认识太尉宿元景吗?”闻焕章说:“他是我的同窗朋友,现在和皇帝形影不离。他为人极其仁慈宽厚,待人接物都非常和气。”宋江说:“实不相瞒,我们怀疑高太尉回京后不会如实上奏招安的事情。宿太尉以前在华州降香的时候曾经和我见过一面。现在我想派人去他那里疏通一下关系求他帮忙在皇帝面前为我们说话共同促成招安这件事。”闻参谋答道:“将军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写封信给他吧。”宋江非常高兴立刻让人准备纸笔一面焚香祈祷一面取出九天玄女的卜卦结果卜得了一个上上大吉的兆头。然后设酒宴为戴宗和燕青送行并准备了两大笼子的金银财宝和细软之物以及书信让他们随身带着还带了开封府的印信公文。两人扮作公差辞别了头领下山渡过金沙滩向东京进发。戴宗撑着雨伞背着个包裹燕青则用水火棍挑着笼子穿着皂衫腰间系着缠袋脚下穿着绑腿护膝和麻鞋。两人在路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没过多久,戴宗和燕青两人便来到了东京。他们没有顺着大路进城,而是绕过了万寿门。当他们到达城门边时,守门的军汉拦住了他们。燕青放下笼子,用乡谈说道:“你拦我做什么?”军汉回答道:“殿帅府有命令,因为担心梁山泊的人等夹带进城,所以让我们对各门严加盘查,只要有外乡客人出入,都要仔细盘问。”燕青笑道:“你真是多事的公差,只管盘问自家人。我们两个从小在开封府勾当,这门下不知出入了几万次,你却颠倒只管盘问。梁山泊的人,眼睁睁的都放过去了。”说着,便从身边取出假公文,劈脸丢过去道:“你看这是开封府的公文不是?”那监门官听到后,喝道:“既然是开封府的公文,那就放他进去。”燕青一把抓了公文,揣在怀里,挑起笼子便走。戴宗也冷笑了一声。两人直奔开封府前来,找了家客店安顿下来。

第二天,燕青换了身布衫,将搭膊系在腰间,换了顶头巾歪戴着,只装做小闲的模样。他从笼子里取出一帕子金珠,吩咐戴宗道:“哥哥,我今天去李师师家办事。如果有什么意外,哥哥你就自己先回去。”他吩咐完戴宗后,便径直前往李师师家。到门前看时,只见依旧是曲槛雕栏、绿窗朱户,比先前修得更加精美。燕青便揭起斑竹帘子,从侧首边转了进来,早就闻到一股异香馥郁。他进入客位前,看到周围悬挂着名贤书画,阶檐下放着三二十盆怪石苍松;坐榻都是雕花香楠木小床,坐褥都铺着锦绣。燕青微微地咳嗽一声,丫鬟出来看见了他,便去传报给李妈妈。李妈妈出来后看见是燕青,吃了一惊道:“你怎么又来了?”燕青道:“请娘子出来,我有话要说。”李妈妈道:“你上次连累我家坏了房子,这次又有什么话说?”燕青道:“必须娘子出来,我才说。”李师师在窗子后听了多时,这才转了出来。燕青看她时,发现她别有一番风韵。只见她容貌像海棠滋晓露一样娇艳欲滴,腰肢如杨柳袅东风一样婀娜多姿;她就像阆苑里的琼姬、桂宫中的仙姊一样绝美无比。她的芳容丽质更加妖娆动人;她的精神如同秋水般清澈明亮;她的凤眼半弯藏着琥珀般的光彩;她的朱唇一颗点樱桃般的小巧玲珑;她的玉指纤纤柔软如同露水拂过;她行走时金莲步步娇美无比;她白玉般的肌肤散发着香气并且善解人意;与她共度千金良夜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当下,李师师轻移莲步,款款地蹙着湘裙,走到客位里面。燕青起身,把那帕子放在桌上,先拜了李妈妈四拜,再拜李行首两拜。李师师谦让道:“免礼。我年纪幼小,难以受拜。”燕青拜完,起身说道:“前次来惊恐了您,我们这些人无处安身。”李师师道:“你别瞒我!你当初说是张闲,那两个是山东客人,最后却大闹了一场。若不是我巧言奏过官家,换做别的人,早就满门遭祸了!他留下的词中有两句,说是:‘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我当时就很疑惑,正想问个明白,谁想到皇帝突然驾到。后来又闹了那一场,一直没得机会问。今天高兴你来,希望你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你不要隐瞒,实话对我说。若是不说明白,我决不罢休。”

燕青道:“我就说实话吧,花魁娘子不要吃惊。前次来的那个黑矮身材,坐头位的,正是呼保义宋江;第二位坐的,白净面皮,三牙髭须的,那个便是柴世宗的嫡派子孙,小旋风柴进;那公人打扮,立在面前的,便是神行太保戴宗;门首和杨太尉打架的,正是黑旋风李逵;我是北京大名府人氏,人们都叫我做浪子燕青。当初我哥哥来东京求见娘子,让我假扮作张闲,来宅上探路。我哥哥要见娘子,并不是为了买笑寻欢,只是久闻娘子受到今上的宠遇,因此亲自特来告诉衷曲,希望能将我们替天行道、保国安民的心愿,上达天听,早日得到招安,免得生灵受苦。如果蒙娘子相助,那么娘子就是梁山泊数万人的恩主了。如今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闭塞贤路,下面的情况不能上达天听,因此我们才来寻找这条门路,没想到却惊吓了娘子。现在我哥哥没有什么可送的礼物,只有这些微薄的财物在此,万望娘子笑纳。”

说着燕青便打开帕子,摊在桌上,只见都是金珠宝贝器皿。那虔婆爱的是财,一见这些宝物便喜笑颜开,忙叫丫鬟收拾起来。然后便请燕青到里面小阁儿内坐下,安排好精美的食物和茶果殷勤相待。原来李师师家皇帝不时会来光顾因此那些公子王孙、富豪子弟谁敢来她家讨茶吃?

当下,桌上铺满了各种精美的酒菜和果子,李师师亲自招待燕青。燕青道:“小人是个卑微的人,怎么敢和花魁娘子平起平坐呢!”李师师道:“不要这样说!你们这一般义士,我久闻大名。只是因为中间没有好人帮你们牵线搭桥,所以才屈身在水泊之中。”燕青道:“前番陈太尉来招安,诏书上并没有抚恤的言语,反而还替换了御酒。第二次领诏招安时,又故意读破诏书上的要紧字样:‘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因此我们并没有归顺。后来童枢密带兵来征讨,只两阵就被我们杀得片甲不留。高太尉又役使天下民夫造船进攻,也只三阵就损失了大半人马。高太尉被我们哥哥活捉上山后,我们并没有杀害他,反而重重款待后送回京师,所有生擒的人也都放还了。他在梁山泊发了大誓,如果回到朝廷奏过天子就来招安我们。因此他这次带了梁山泊的两个人来,一个是秀才萧让,一个是能唱乐和的人。他们显然把这两个人藏在家里,不肯让他们出来见人。他们这样损兵折将的事必然瞒着天子。”李师师道:“他们这样耗费钱粮、损失兵将怎么敢上奏天子呢!这些话我都知道了。来先喝几杯酒再作商议吧。”燕青道:“小人天性不能喝酒。”李师师道:“你远道而来风霜满身,在这里应该开怀畅饮几杯才是。”燕青推辞不过只得陪着她喝了几杯。

原来这李师师是个风尘女子,水性杨花的人。她见了燕青这般英俊的人物能言善道、口舌伶俐,便有心看上他了。在酒席之间她用些话来挑逗他,几杯酒下肚后就开始用言语撩拨他。然而燕青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呢?但他是个有胸襟的好汉怕误了哥哥的大事,所以并不敢去招惹她。李师师道:“久闻哥哥精通各种技艺,我在酒边闲听也愿意欣赏一番。”燕青答道:“小人虽然学过一些本事但怎么敢在娘子面前卖弄呢?”李师师道:“那我就先吹一曲给哥哥听听吧。”说着便叫丫鬟取箫来,从锦袋中抽出那管凤箫。李师师接过来轻轻吹动,那箫声穿云裂石、清脆悠扬。有诗为证:“俊俏烟花大有情,玉箫吹出凤凰声。燕青亦自心伶俐,一曲穿云裂太清。”

燕青听了李师师的箫声,赞不绝口。李师师吹完一曲,将箫递给燕青道:“哥哥也吹一曲给我听听吧。”为了让这位妩媚的娘子高兴,燕青只得使出真本事,接过箫,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一曲吹罢,李师师听得如痴如醉,不住声地喝彩道:“哥哥吹得真好!”李师师又取过乐器,弹奏了一曲小巧的曲子给燕青听,那音乐如玉佩齐鸣,黄莺对唱,余音绕梁。燕青拜谢道:“小人也为娘子唱个曲子助兴。”随即放开喉咙唱了起来,歌声清韵美,字正腔圆。唱完后,又施了一礼。李师师亲自为燕青斟酒,感谢他的美妙歌声,同时口中轻轻发出诱人的媚声,来挑逗燕青。然而燕青却紧紧地低着头,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答。几杯酒过后,李师师笑着问道:“听闻哥哥身上有好看的刺绣,能否让我一观呢?”燕青笑道:“小人身上虽然有些刺绣,但怎么敢在娘子面前脱衣露体呢!”李师师说道:“锦体社家子弟,何须顾忌这些。”她再三请求,定要看个究竟。燕青只得脱下外衣露出身上的刺绣。李师师看了大为惊喜,伸出纤细的玉手便去摸他的身体。燕青慌忙穿上衣服。

李师师继续与燕青对饮,并用言语挑逗他。为了避免她进一步的行动燕青心生一计问道:“娘子今年多大了?”李师师答道:“我今年二十七岁。”燕青说道:“小人今年二十五岁,比娘子小两岁。既然娘子如此错爱小人愿拜为姐姐。”说完他起身郑重地拜了八拜。这八拜是为了打消李师师的邪念以便他能专心办大事。如果换做其他沉迷于酒色中的人早就坏了大事。因此可以看出燕青心如铁石是个真正的好男子!接着燕青又请李妈妈过来也拜了她为干娘。当他准备告辞回去时李师师挽留道:“小哥就在我家住下不要去店里歇息了。”

但燕青坚持要回客店取些东西再回来,并保证很快就会回来。于是他暂别了李师师回到客店中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戴宗,并得到了他的赞许和提醒。之后他收拾了一些金珠细软之物再次回到李师师家将其中一半送给了李妈妈一半分给了全家人使得大家都很高兴,并为他准备了一间房间安歇。从此他在李家住了下来全家人都亲切地叫他“叔叔”。

也是机缘巧合,到了晚上,恰好有人来报:“天子今晚要到这里来。”燕青听了,便去求告李师师道:“姐姐行个方便,今夜让小弟得以见到圣上,求得一道御笔赦书,赦免了小乙的罪犯身份,这都是出于姐姐的恩德。”李师师道:“今晚让你见天子一面,你却要用些本事打动天子的心,赦书何愁没有。”

看看天色已晚,月色朦胧,花香馥郁,兰麝芬芳。只见道君皇帝引着一个小黄门,扮作白衣秀士,从地道中直接来到李师师家的后门。进到阁子里坐下后,便命人前后关闭了门户,明晃晃地点起灯烛,一片荧煌。李师师整理好衣冠,插好头饰,前来接驾。拜舞起居寒暄已毕,天子命令:“去掉你整妆的衣服,以常服相待我。”李师师遵旨,换去华服,迎驾入房。家里已准备下各种精细的果品和珍异的美食,一一摆在面前。

李师师举杯向天子劝酒,天子大喜,叫道:“爱卿近前,与我一同坐下。”李师师见天子龙颜大喜,便向前奏道:“贱人有个姑舅兄弟,从小流落在外,今日才归来。他想要见见圣上,但不敢擅自作主,请求我王圣裁。”天子道:“既然是你的兄弟,就宣他进来见我吧,有何妨碍。”奶妈于是唤来燕青,让他直接到房内面见天子。燕青纳头便拜。天子看了燕青一表人才,先自大喜。

李师师叫燕青吹箫,侍奉圣上饮酒。过了一会儿,又弹拨了一回阮琴,然后叫燕青唱曲。燕青再拜后奏道:“我所记的无非是些淫词艳曲,怎么敢侍奉圣上呢!”天子道:“我私自来到妓馆,正是为了听些艳曲消闷。你不要疑虑。”燕青接过象板,再拜了圣上后对李师师道:“如果我音韵有差错的话,还请姐姐指教。”说完他顿开喉咙手擎象板唱起了《渔家傲》一曲:

“一别家乡音信杳,百种相思,肠断何时了!燕子不来花又老一春瘦的腰儿小。薄幸郎君何日到?想是当初,莫要相逢好!着我好梦欲成还又觉绿窗但觉莺声晓。”

燕青唱完后真像是新莺初啼清韵悠扬。天子非常高兴命令他再唱一首。燕青拜倒在地奏道:“臣还有一只《减字木兰花》想献给圣上听赏。”天子道:“好!我愿意听。”于是燕青又唱起了《减字木兰花》一曲:

“听哀告听哀告贱躯流落谁知道谁知道!极天罔地罪恶难分颠倒!有人提出火坑中肝胆常存忠孝常存忠孝!有朝须把大恩人报。”

燕青唱完后,天子惊愕地问道:“你为何会唱这样的曲子?”燕青大哭,跪拜在地。天子感到疑惑,便说:“你且说说你心中的事情,我会为你处理的。”燕青奏道:“臣有迷天之罪,不敢上奏。”天子说:“我赦你无罪,你只管说来。”燕青便奏道:“臣自幼漂泊江湖,流落到山东,跟随客商路过梁山泊时,被劫上山,一住就是三年,今天才得以脱身逃回京师。虽然见到了姐姐,但却不敢上街行走。如果有人认得我,报告给官府,我该如何分辩?”李师师也奏道:“我兄弟心中只有这个苦衷,望陛下能为他做主!”天子笑道:“这件事很容易!你是李行首的兄弟,谁敢拿你!”燕青用眼神向李师师示意,李师师便撒娇地对天子说:“我只要陛下亲笔写一道赦书,赦免我兄弟,他才能放心。”天子说:“可是这里没有御宝,怎么写呢?”李师师又奏道:“陛下亲笔写的御书,就比御宝还要强。就当做是救济我兄弟的护身符吧,这也是我遭遇圣时的福分。”天子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命人取来纸笔。奶妈随即捧上文房四宝。燕青磨好浓墨,李师师递过紫毫象管笔。天子拂开花笺黄纸,横内大书一行。临写时又问燕青道:“我忘了你姓什么。”燕青答道:“小人名叫燕青。”天子便写下御书道:“神霄玉府真主宣和羽士虚静道君皇帝特赦燕青本身一应无罪诸司不许拿问。”下面押了个御书花字。燕青再次跪拜接受赦书。李师师举杯谢恩。

天子便问燕青:“你在梁山泊必然知道那里的详细情况。”燕青奏道:“宋江这伙人旗上大书‘替天行道’堂设‘忠义’为名不敢侵占州府不肯扰害百姓只杀贪官污吏和奸邪之人。他们早就盼望招安愿意为国家出力。”天子说:“我之前两次下诏派人招安他们为何抗拒不归顺呢?”燕青奏道:“第一次招安时诏书上并没有抚恤招抚的言辞而且还替换了御酒尽是些村中劣酒因此变了卦。第二次招安时故意把诏书读破句读要除掉宋江暗藏祸心因此又没能成功。童枢密带兵到来只打了两仗就片甲不回。高太尉率领军马又征用天下民夫修造战船进攻梁山泊结果连一根箭都没能得到只打了三仗就手足无措军马损失了一半自己也被活捉上山。他们答应了招安才被放回但又带了山上的两个人质在这里却留下了闻参谋在那里当人质。”天子听完后叹息道:“我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呢!童贯回京时奏报说军士不服暑热暂且收兵罢战。高俅回军时也奏报说因为病患不能继续进军只好暂时罢战回京。”李师师进奏道:“陛下虽然圣明但身居深宫之中却被奸臣闭塞了贤路这可怎么办呢?”天子不停地叹息。夜深了燕青拿着赦书叩头谢恩后自去歇息。天子与李师师上床同寝共度春宵。有诗为证:“清夜宫车暗出游,青楼深处乐绸缪。当筵诱得龙章字,逆罪滔天一笔勾。”

当天五更时分,内侍黄门将燕青接走了。燕青起来后,推说清早有事情要办,直接来到客店里,把之前说过的话一一告诉戴宗。戴宗道:“既然如此,这多半是幸事。我们两个去送宿太尉的书信。”燕青道:“吃完饭就去。”两人吃了些早饭,打包了一笼子金珠细软之物,拿了书信,直接前往宿太尉府中来。

在街上向人询问时,得知太尉还没有回府。燕青道:“这早晚正是退朝时分,如何还未归?”街坊人道:“宿太尉是皇上心爱的近侍官员,早晚与天子寸步不离,归来的时间难以确定。”正说话间,有人报道:“太尉来了!”燕青大喜,便对戴宗道:“哥哥,你只在此衙门前等候,我自去见太尉。”

燕青走上前去,看见一簇锦衣花帽的随从,捧着轿子。燕青就当街跪下,说道:“小人有书信要呈给太尉。”宿太尉见了,叫道:“跟我进来。”燕青随他来到厅前。太尉下了轿子,便走到侧首书院里坐下。太尉叫燕青进来,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办事人员?”燕青道:“小人从山东来,今有闻参谋的书信呈上。”太尉道:“哪个闻参谋?”燕青便从怀中取出书信递上去。

宿太尉看了封皮,说道:“我道是哪个闻参谋,原来是我幼年间同窗的闻焕章。”于是拆开书信来看,信中写道:“侍生闻焕章沐手百拜奉书太尉恩相钧座前:我自幼时便出入您的门墙,至今已三十年了。昨日蒙高殿帅召唤至军前参谋大事,但因劝谏不从、忠言不听,导致三番败绩,言之甚羞。高太尉与我一同被俘虏,身陷囹圄。然而义士宋公明却宽裕仁慈并不忍心加害于我们。现今高殿帅已带领萧让、乐和前往京城请求招安并留我在此作为人质。恳请您不吝惜言辞在天子面前为我们题奏招安之事宜,以便早日让宋公明等义士得以释罪获恩并建功立业。这不仅是国家之幸甚也是天下之幸甚啊!他们将能够立功名于万古、见义勇于千年。若能救取我闻焕章则实领再生之赐。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只盼您能垂察并赐予昭雪之机会。”

宿太尉看了书信后大惊问道:“你是谁?”燕青答道:“我是梁山泊的浪子燕青。”随即他走出来取了笼子径直走到书院里向太尉禀报道:“太尉您在华州降香时我曾多次服侍过您您怎么忘了呢?宋江哥哥有些微薄的礼物送给您以表达他的一片心意。他每天都占卜课内只希望得到您的提拔和救济。宋江等人满心期待您能前来招安他们,如果您能在天子面前早晚题奏此事那么梁山泊十万人之众都将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哥哥责令我在限期内回来复命所以我就此告辞了。”说完燕青拜辞了太尉便出了府门。宿太尉派人收下了那些金珠宝物并已经记在了心上。

且说燕青和戴宗回到店中商议道:“这两件事都有些眉目了,只是萧让、乐和在高太尉府中,怎么才能出来呢?”戴宗道:“我和你依旧扮作公人,去高太尉府前伺候。等他府里有人出来,送些金银贿赂与他,设法见上一面,通了消息,再作商量。”于是两人换了装束,带了金银,直接来到太平桥。在衙门前窥望了一会儿,只见府里一个年纪小的虞候走了出来。

燕青便上前与他施礼,那虞候道:“你是何人?”燕青道:“请干办到茶肆中说话。”两人到阁子内与戴宗相见了,同坐吃茶。燕青道:“实不相瞒干办说,前日太尉从梁山泊带来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叫乐和的,与我这哥哥是亲戚,我们想见他一面,因此相求干办帮忙。”虞候道:“你们休要提此事!节堂深处的勾当,谁人敢理会!”

戴宗便从袖中取出一锭大银放在桌子上对虞候道:“足下只需引乐和出来相见一面不要让他出衙门这锭银子便是你的。”那人见了财物一时心动便道:“里面确实有这两个人。太尉有令只让他们在后花园里住宿。我替你们叫他出来说了话你们可不要失信把银子给我。”戴宗道:“这个自然。”那人便起身吩咐道:“你们两个只在此茶坊里等我。”说完他急忙入府去了。

戴宗和燕青在茶坊中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只见那小虞候慌张地出来说道:“先把银子给我!乐和已经叫到耳房里了。”戴宗与燕青附耳低语了一番便把银子给了他。虞候得了银子便引燕青到耳房里来见乐和。虞候催促道:“你们两个快说话说完就走。”燕青便对乐和道:“我和戴宗在这里已经定好计策要救你们出去。”乐和道:“他们一直把我们养在后花园中墙垣又高我们无法出去。梯子都被藏起来了怎么能出去呢?”燕青问道:“靠墙有树吗?”乐和道:“墙边都是大柳树。”燕青道:“今天晚上听到咳嗽声为号我就在外面甩过两条绳索去。你们在靠近的柳树上把绳索系好我们两个在墙外各拉一条绳索你们就从绳索上爬出来。四更天行动不可有误。”那虞候催促道:“你们两个快点说完快走。”乐和便回去了并暗中通知了萧让。燕青急忙回去告诉戴宗两人当晚便开始行动。

燕青和戴宗两人在街上买了两条粗绳索,藏在身上,然后先去高太尉府后面查看了落脚的地方。他们发现府后有一条河,河边停着两只空船,离岸并不远,于是两人便藏在空船里等待。当听到更鼓声已打四更时,他们上岸来,绕着高太尉府的墙后咳嗽作为信号。听到墙内也传来应声咳嗽,两边都已心领神会。

燕青随即将绳索甩荡过去,等里面大约拴系牢固了,他和戴宗在外面分别拉紧绳索的两头。只见乐和先从墙头盘爬出来,随后是萧让,两人都顺利溜下来后,把绳索丢入墙内。四人再次藏进空船中,一直等到天色将晓。

天色微亮后,他们离开藏身处,去敲开客店的门,回房中取了行李。在店里生了火,做了早饭吃,并结算了住宿的费用。随后,四人一同来到城门边等待开门。城门一开,他们便涌出城外,急匆匆地赶回梁山泊报告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