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信骑在马上,手中紧握那把丧门剑。刘知寨也全身戎装,手持一把叉,紧随其后。他们率领的一百四五十名军汉和寨兵,各自拿着缨枪、棍棒,腰间还挂着短刀和利剑。随着两边鼓声齐鸣,一声锣响,他们押解着宋江和花荣,向青州方向进发。
众人离开了清风寨,行进了不过三四十里路,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树林。当他们走到山嘴边时,前头的寨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林子里说:“有人在那里窥望我们。”黄信在马上听到后,问道:“为什么不继续前行?”军汉回答道:“前面林子里有人偷看。”
黄信大喝一声:“别管他,继续前进!”然而,当他们渐渐靠近树林时,突然二三十面大锣同时敲响,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寨兵们都慌了手脚,纷纷想要逃跑。黄信急忙喝止他们:“站住!都给我摆开阵势!”
他转头对刘知寨喊道:“你负责看住囚车!”刘高在马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救苦救难天尊!我愿意捐献十万卷经书,建造三百座寺庙来求救!”他的脸色吓得像成精的冬瓜一样,一会儿青一会儿黄。
这黄信身为武官,倒也有些胆量,他拍马向前查看情况。只见从林子西边,整齐地分出三五百个小喽啰,一个个身强体壮,面目凶恶,眼神凶狠。他们头戴红巾,身穿补丁袄,腰挂利剑,手持长枪,早已把黄信一行人团团围住。
此时,从林子中跳出三个好汉,一个穿青,一个穿绿,一个穿红,都戴着一顶销金万字头巾,腰间各挂一口腰刀,手中又各持一把朴刀,挡住了去路。中间的是锦毛虎燕顺,上首的是矮脚虎王英,下首的是白面郎君郑天寿。
三个好汉大声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留下三千两黄金,就放你们过去。”黄信在马上大喝道:“你们这些小贼不得无礼,我‘镇三山’黄信在此!”三个好汉睁大了眼睛,大喝道:“你就是‘镇万山’,也要留下三千两黄金买路钱!没有,就别想过去。”
黄信说道:“我是上司派来办公事的都监,凭什么要给你们买路钱?”那三个好汉笑道:“别说你是上司的一个都监,就算是皇帝老儿驾到,也要留下三千贯买路钱。如果没有,就把你们这些人质留在这里,等你取钱来赎。”
黄信大怒,骂道:“你们这些强贼,怎敢如此无礼!”他命令左右擂鼓鸣锣,自己则拍马舞剑直奔燕顺而去。三个好汉见状,也一齐挺起朴刀来迎战黄信。黄信虽然勇猛,但面对三个好汉的围攻,也感到有些吃力。他在马上奋力斗了十几个回合,但仍然无法抵挡三人的攻势。
刘高是个文官,不会武艺,看到这种形势,心中早已慌乱不已,只想着要逃跑。黄信也担心自己被三个好汉擒住,坏了名声,于是一骑马飞奔回旧路。三个头领挺着朴刀紧追不舍,但黄信此时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只能独自逃回清风镇。
众军见黄信逃跑,也纷纷四散而去。只剩下刘高一人,他看到形势不妙,慌忙勒转马头想要逃跑。但就在这时,一个小喽啰拽起了绊马索,将刘高的马掀翻在地,刘高也被摔了下来。众小喽啰一拥而上,将刘高擒住,并抢走了囚车。
花荣此时已经挣脱了囚车的束缚,他跳出来打碎了囚车,将宋江救了出来。
自有那几个小喽啰已经绑了刘高,又抢得他骑的马,还有三匹驾车的马。他们剥了刘高的衣服给宋江穿上,先把马送上山去。然后,这三位好汉与花荣以及众小喽啰,将赤条条的刘高押回山寨。
原来,这三位好汉因为不见宋江回来,便差几个能干的小喽啰下山到清风镇探听消息。他们听闻人说:“都监黄信用掷盏为号,擒拿了花知寨和宋江,用囚车押解他们前往青州。”得知此消息后,三位好汉立即带领人马,从大路兜转出来,预先截住黄信的去路。同时,小路里也安排了人马伺候。因此,他们成功地救出了宋江和花荣,并擒获了刘高,一同返回山寨。
当晚他们上山时,已是二更时分。众人在聚义厅上相会,请宋江、花荣坐在中间,三位好汉在旁相陪。一面备下酒肉款待众人。燕顺吩咐道:“叫孩儿们各自都去吃酒吧。”
花荣在厅上向三位好汉道谢,说道:“我与哥哥都因三位壮士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报了冤仇。此恩难以回报。只是我还有妻子和妹子在清风寨中,他们必然会被黄信擒捉。不知如何才能救得他们?”燕顺道:“知寨请放心,黄信料想不敢轻易擒拿你的家人。如果他真的敢这么做,也必定会从这条路经过。我们明日兄弟三个下山去,一定将你的妻子和妹子救出来还给你。”说完,他便差遣小喽啰下山先去探听消息。
花荣感谢道:“深感壮士大恩!”宋江接着说:“快把刘高那厮带过来。”燕顺回应道:“把他绑在将军柱上,我们割开他的肚子取出心脏,为哥哥庆祝。”花荣说:“我亲自来动手割这厮!”宋江骂道:“你这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听信那不贤的妇人害我?今日被擒,你有何话说?”花荣说:“哥哥何必问他!”说完,他用刀直刺刘高的心窝,挖出心脏献给宋江。小喽啰们自然把刘高的尸体拖到一边去。
宋江说:“今日虽然杀了这个卑鄙小人,但还有那个淫妇没杀,我仍然出不了这口恶气!”王矮虎说:“哥哥放心,我明天亲自下山去捉那妇人,这次我要好好享用她。”众人都大笑起来。
当晚他们饮酒完毕,各自去休息。第二天起来,开始商议攻打清风寨的事宜。燕顺说:“昨天孩儿们走得很辛苦,今天让他们休息一天,明天一早下山也不迟。”宋江同意道:“你说得对。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养精蓄锐,用兵之道正是如此,不必急于一时。”
不说山寨的人马如何整备起程,单说都监黄信一骑马奔回清风镇上的大寨,他立即点起寨兵人马,紧守四边的栅门。黄信写了一份申状,派两个教军头目飞马报送给慕容知府。
知府听到飞报的军情紧急公务,连夜升厅查看黄信的申状。申状上写着:“反了花荣,他与清风山的强盗勾结,清风寨时刻不保。事态紧急,请早日派遣良将,保卫地方。”知府看后大惊,急忙派人去请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的秦统制,来商议这军情重事。
秦统制原是山后开州人氏,姓秦,名明。因他性格急躁,声音如同雷霆,因此人们都称他为“霹雳火”秦明。他出身于军官世家,使用一条狼牙棒,勇猛无比,有万夫不当之勇。秦明听到知府的召唤,直接来到府里见知府。
双方施礼后,慕容知府将黄信的飞报申状递给秦明看。秦明大怒道:“这些反贼竟敢如此无礼!不劳烦公祖忧心,我这就起兵马去捉拿这些贼人。如果不能擒获他们,我誓不再见公祖!”慕容知府说:“将军如果行动迟缓,恐怕这些反贼会去打清风寨。”秦明答道:“此事怎敢迟误!我现在就连夜去点起人马,明日一早出发。”
知府大喜,急忙命令手下准备酒肉干粮,自己则先一步到城外等候,以便犒赏三军。秦明一听说花荣反了,心中怒火中烧,恶念陡生。他愤愤地跃上马背,飞奔到指挥司,迅速点起一百马军和四百步军。他命令士兵们先出城整队集合,做好出征的准备。
与此同时,慕容知府也在城外的寺院里忙碌着。他命人蒸下大量的馒头,摆放大碗,倒满美酒。每一个士兵都将得到三碗酒、两个馒头和一斤熟肉的犒赏。刚刚准备妥当,他就看见秦明的军马整齐划一地出城而来。那军容之盛,令人震撼:旌旗猎猎如火,戈戟森森如麻。军队按照八卦阵型排列,长蛇般蜿蜒前行,令人神惊鬼怕。枪尖闪烁着绿沉紫焰,旗帜飘舞着绣带红霞。马蹄声急促交错,整个乾坤间都充满了肃杀之气。这场战斗的胜负,究竟会属于谁呢?
当天清早,秦明就率领着整齐划一的军马出城。他身穿的战袍上绣着“兵马总管秦统制”几个大字,显得格外醒目。慕容知府看到秦明全副武装地出城而来,心中不禁赞叹:这位将军果然是英雄无比!只见秦明头戴红缨烈焰般的头盔,身披锦袍血染如猩猩。腰间系着狮蛮宝带束金鞓,脚下穿着云根靴抹绿。他胯下的战马如同獬豸一般神骏非凡,手中的狼牙棒则密嵌着铜钉闪烁着寒光。当他发怒时双眼圆睁如铜铃般大小令人望而生畏。他的性格如同霹雳火一般暴躁而他的勇猛则如同虎将一般令人敬畏——这就是霹雳火秦明!
当下,霹雳火秦明骑着马出城,看见慕容知府在城外犒赏三军,便急忙命令士兵接过兵器,下马与知府相见。施礼过后,知府举杯向秦明祝酒,并嘱咐道:“望将军善观形势,灵活应变,早日传来捷报。”犒赏完毕,放起信炮,秦明辞别知府,飞身上马,指挥军队迅速摆开阵势,大刀阔斧地直奔清风寨而来。
清风镇位于青州的东南方向,从正南方向走清风山的小路比较近,可以更快到达山北。清风山寨里的小喽啰们打探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报告给山上的好汉们。众好汉正准备攻打清风寨时,突然听到探子来报:“秦明率领兵马已经到来!”众人都面面相觑,感到十分惊愕。
花荣站出来安抚大家说:“各位不要慌张。自古以来,兵临城下时只有死战才能退敌。先让小喽啰们吃饱喝足,然后按照我的计策行事。我们先要奋力抵抗敌人的进攻,然后再用智谋取胜。这样安排好吗?”宋江点头称赞道:“好计策!就应该这样做。”
于是宋江和花荣先商议好了计策,然后让小喽啰们各自去准备。花荣也亲自挑选了一匹好马和一副精良的衣甲,并将弓箭和铁枪都收拾妥当!
秦明率领军队来到清风山下,在离山十里的地方扎下了营寨。第二天五更时分,士兵们吃完饭后,放起一个信炮作为信号,然后直奔清风山而来。他们在空旷的地方摆开了阵势,擂鼓之声震耳欲聋。就在这时,山上锣声大作,只见一彪人马从山上飞奔而下。
秦明勒住马匹,手持狼牙棒,睁大眼睛望去,却看到众小喽啰簇拥着小李广花荣下山而来。他们来到山坡前,随着一声锣响,迅速列成了战斗阵势。花荣骑在马上,手握铁枪,朝秦明打了个招呼。
秦明大声喝道:“花荣!你祖上是将门之后,你自己也是朝廷命官。朝廷让你担任知寨之职,掌管一方土地,享受国家俸禄,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勾结贼寇、背叛朝廷?我今天特地前来捉拿你归案。如果你识时务的话,就下马投降吧!免得我动手伤了你,让你死无全尸!”
花荣听后却陪着笑脸说道:“总管请听我一言再动手也不迟啊。我花荣怎么可能背叛朝廷呢?实在是被刘高这个小人无中生有地陷害了啊!他公报私仇、逼得我无家可归、无国可投啊!我只好暂时躲避在这里了。请总管明察秋毫、救我于水火之中!”
秦明喝道:“你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休要再用花言巧语煽动军心!”随即命令左右两边擂鼓助威,他轮动狼牙棒,直奔花荣而去。花荣大笑一声,喝道:“秦明,你这厮原来不识好人心。我念你是个上司官员,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说完纵马挺枪,与秦明交战在一起。
两人在清风山下激烈厮杀,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见他们如同南山猛虎与北海苍龙相斗,一个怒目圆睁、头角峥嵘;一个爪牙狞恶、勇猛无比。他们的武艺都十分高强,花荣的枪法精妙绝伦,秦明的狼牙棒威力无比。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经过四五十个回合的激战,双方依然不分胜负。花荣突然卖个破绽,拨马向山下小路逃去。秦明大怒,紧追不舍。花荣趁机取出弓箭,扭转身躯一箭射去,正中秦明盔顶上的红缨。这一箭如同报信一般,让秦明大吃一惊,不敢再向前追赶。他急忙拨马回撤,却发现众小喽啰已经一哄而散地上山去了。而花荣则从另一条小路转回了山寨。
秦明见敌人都已四散逃走,心中越发愤怒,大喝道:“这些无礼的草寇,竟敢如此无礼!”随即命令鸣锣擂鼓,率军上山追击。众军齐声呐喊,步兵率先冲上山去。然而,刚转过两三个山头,突然从险峻处打来擂木、炮石、灰瓶和金汁,打得先锋部队措手不及,连忙后退,却已有三五十人被打倒。无奈之下,秦明只好命令全军再次退下山来。
秦明是个性急之人,此刻心头火起,哪里按捺得住。他立即带领军马绕过山脚,寻找其他上山的道路。寻到午牌时分,突然听见西北边锣声响起,树林丛中闪出一队红旗军。秦明急忙引兵追赶过去,但那队红旗军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锣声也停止了。秦明查看前方道路时,发现并无正路可走,只有几条砍柴的小路被乱树和折木交叉封堵着。
正当秦明准备派军汉开路时,又有探子来报:“东山边有红旗军出现!”秦明立刻率军飞奔过去查看情况,但再次扑了个空。他四处寻找上山路径时,却发现所有的砍柴小路都被乱树和折木堵死了。这时又有探子来报:“西边山上红旗军又出现了!”秦明气得咬牙切齿,急忙又拍马赶到西山边查看情况。然而再次令他失望的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当秦明在西山边气愤填膺时突然又听见东山边锣声震天响。他急忙带着人马再次赶过去查看情况但仍然没有发现一个敌人。这时秦明已经气得胸脯都要炸开了他急欲再次命令军汉上山寻路但就在这时又听见西山边响起了呐喊声。
秦明怒气冲冲地带领着兵马冲向西山边,但无论山上还是山下,都不见一个人影。他大声命令士兵们分头寻找上山的道路。其中一个士兵禀报道:“这里都不是正路,只有东南方向上有一条大路可以上去。如果我们只在这里找路上去,恐怕会有危险。”秦明听后,便决定:“既然有那条大路,我们就连夜赶过去。”于是,他率领着一行军马向东南角奔去。
然而,天色已晚,人马都疲惫不堪。当他们终于到达山脚下时,正准备安营扎寨做饭吃,却突然看见山上火把乱起、锣鼓齐鸣。秦明怒火中烧,带着四五十名马军冲上山去。但山上的树林内乱箭如雨点般射下,又射伤了一些士兵。秦明只好回马下山,让士兵们先做饭吃。
士兵们刚刚点起火堆,却见山上有八九十把火光呼啸而下。秦明急忙引军追赶时,那些火把却一齐熄灭了。当夜虽有月光照耀,但被阴云笼罩,视线并不明朗。秦明愤怒到了极点,便命令士兵们点起火把去烧那山上的树木。只听得山嘴上鼓笛之声吹响,秦明纵马上前查看情况时,发现山顶上点着十多个火把,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见花荣正陪侍着宋江在上面饮酒作乐。
秦明看到这一幕更加气愤填膺,他勒住马在山下破口大骂起来。
花荣在山上回应道:“秦统制,你不必如此焦躁,还是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再决一死战,分个高下。”秦明大怒喊道:“反贼,你有本事就下来!我现在就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然后再做打算!”花荣却笑道:“秦总管,你今天已经疲惫不堪,我即使赢了你也不算本事。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们明日再战。”
秦明越发愤怒,不停地在山下叫骂。他本想寻路上山,却又惧怕花荣的弓箭,因此只能在山坡下叫骂。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自己部下的军马发起了喊叫声。秦明急忙回到山下查看情况,只见这边山上火炮、火箭齐发,犹如火海一般烧了下来。
背后二三十个小喽啰组成一群,利用黑暗中的掩护用弓弩射击敌人。众军马惊恐之下发出喊叫声,纷纷涌向那边山侧的深坑里躲避。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夜色漆黑如墨。
当众军马正在躲避箭雨时却突然叫苦连天因为上头滚下来的水流将他们冲进了溪里。一行人马在溪水中挣扎求生有的扒上了岸但被小喽啰用挠钩搭住活捉上山去了;有的没能扒上岸便淹没在溪水中丧命了。
此时,秦明愤怒到了极点,他的脑门仿佛都要炸开了。突然,他看见侧边有一条小路,便立刻拨转马头,想要抢上山去。然而,他刚走了不到三五十步,就连人带马一起跌进了陷坑里。
陷坑两边早已埋伏了五十个挠钩手,他们立刻用挠钩将秦明钩住,然后剥去他的战袍、铠甲、头盔和兵器,用绳索将他牢牢绑住。同时,他们也将秦明的马救了起来,一并解送到清风山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花荣和宋江精心策划的计谋。他们先派小喽啰在东边和西边引诱秦明,让他的人马疲惫不堪、心神不定。然后,他们预先用土布袋堵住了两条溪流的水口,等到夜深人静时,便将秦明的人马逼赶进溪水里去。接着,他们打开水口,那急流的水瞬间便将秦明的军马冲得七零八落。
你道秦明带出的五百人马如何了呢?其中一大半都淹死在水中,送了性命;只有一百五七十人被生擒活捉,还有七八十匹好马被夺走。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回去报信。最后,在陷马坑里,秦明也被活捉了。
当时,一行小喽啰将秦明押解到山寨里时,天已经亮了。五位好汉坐在聚义厅上,小喽啰们将秦明绑在厅前。花荣见状,连忙从交椅上跳下来,走到厅前亲自为秦明解开绳索,并扶他上厅,然后纳头便拜。
秦明慌忙回礼,并说道:“我是被你们擒住的人,任凭你们处置,为何却要拜我?”花荣跪下解释道:“小喽啰们不懂尊卑,冒犯了您,请您恕罪!”说完,他随即取来衣服给秦明穿上。
秦明问花荣道:“这位领头的好汉是谁?我在清风山从未见过。”花荣介绍道:“这位是我哥哥,郓城县的宋押司宋江。那三位是山寨的主人,分别是燕顺、王英和郑天寿。”秦明听后说道:“这三位我认识,但宋押司莫不就是被称为‘山东及时雨’的宋公明吗?”宋江答道:“正是小人。”秦明立刻下拜道:“久闻大名,没想到今日能得见义士!”宋江也慌忙回礼。
秦明注意到宋江腿脚不便,便问道:“兄长为何腿脚不便?”宋江便将自从离开郓城县后所经历的事情,包括被刘知寨拷打等事情都详细地告诉了秦明。然而秦明听后却摇头道:“如果只听一面之词,会误解很多事情。请容我回州去向慕容知府说明此事。”
燕顺恳请秦明在山寨多留几日,随即便命人杀牛宰马,大摆筵席款待他。那些被带上山的军汉,都被安排在山后的房间里,也有酒有肉地招待着。秦明吃了几杯酒后,起身说道:“各位壮士,感谢你们的好意,不杀秦明。但请归还我的盔甲、马匹和兵器,让我回青州去。”
燕顺劝道:“总管,你错了。你已经带领青州的五百兵马全军覆没,如何还能回去?慕容知府又怎会不追究你的罪责?不如暂且在这荒山草寨中住上几日。这里虽然简陋,但总比受那大头巾(指宋朝官员的帽子,这里可能指上级或官僚)的气要好吧?我们一起落草为寇,平分金银,共享衣物,岂不快哉?”
秦明听后,毅然走下厅堂说道:“我秦明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朝廷让我担任兵马总管和统制使的官职,对我不薄,我又怎能做强盗背叛朝廷?你们要杀就杀了我,休想让我随顺你们。”
花荣赶紧走下厅来拉住秦明道:“秦兄长请息怒,听我一言。我也是朝廷命官之子,无可奈何才被逼到这一步。既然你坚决不肯落草为寇,我们也不会强逼你。请稍坐片刻,酒席结束后我定将你的盔甲、头盔、鞍马和兵器全部归还于你。”然而秦明哪里肯坐。
花荣又劝道:“总管你昨夜劳神费力了一日一夜,身体尚且疲惫不堪,那匹马也需要喂饱才能骑啊。”秦明听了觉得有理,便重新上厅来坐下饮酒。五位好汉轮番敬酒陪话劝解着他。秦明一则因为疲惫不堪二则因为被众人劝得开怀畅饮终于醉倒被扶入帐房休息去了。而山寨的众人则自去忙碌他们的事情!
秦明一觉睡到第二天辰时才醒,他急忙跳下床,洗漱完毕后便打算下山。众好汉都纷纷相留,劝他吃了早饭再走,并表示会送他下山。然而秦明是个性急之人,执意要立刻下山。众人只好慌忙准备了些酒菜,让他吃了些东西。然后取出头盔和衣甲给秦明穿上,牵来他的马匹,并递上狼牙棒。有人先在山下等候,五位好汉则一起送秦明下山,并与他道别,交还了马匹和军器。
秦明上了马,手持狼牙棒,趁着天色大明离开了清风山,一路疾驰向青州奔去。当他走了大约十里路的时候,正好是巳时前后。他远远地望见前方烟尘四起,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秦明心中顿时生起了八分疑忌。
当他来到城外查看时,只见原来繁华的数百户人家如今都被烧成了废墟瓦砾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被杀死的男子和妇人。秦明大惊失色他骑着马在瓦砾场上狂奔到城边大声呼喊着要求开门。
然而只见城边的吊桥高高拽起城头上摆列着众多军士和旌旗以及用于防守的擂木和炮石。秦明勒住马大声呼喊道:“城上的人快放下吊桥让我进城!”城头上的人早就看到了是秦明于是擂起战鼓呐喊着。
秦明大声呼喊道:“我是秦总管,为何不放我入城?”只见慕容知府站在城上的女墙边,大声喝斥道:“反贼!你怎么如此不知羞耻!昨夜你引人马攻打城池,杀害了许多无辜百姓,又烧毁了许多房屋,今日居然还敢来骗城门。朝廷对你并无亏欠,你这等行径简直是不仁至极!我已经派人上报朝廷了,早晚有一天抓住你时,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秦明大叫冤枉道:“知府大人误会了。我因为折损了人马,又被那些贼人捉上山去,刚刚才得以逃脱。昨夜我何曾来攻打城池?”知府喝道:“我怎么会不认得你的马匹、衣甲、军器和头盔!城上众人明明看见你指挥着红头子杀人放火,你如何抵赖得过!就算你输了被擒,那五百军人如何没有一个逃回来报信?你如今想骗开城门救取家小,告诉你,你的妻子今早已被我杀了。你若不信,就拿头来看。”
军士们用枪将秦明妻子的首级挑起在枪上,让秦明看。秦明是个性急之人,看了妻子的首级后,气得胸脯都要炸开了,无法分辩,只叫得苦屈连天。这时城上的箭像雨点般射了下来,秦明只得回避。他看见遍野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没有熄灭。
秦明在瓦砾场上回马,悲愤欲绝,心中恨不能立刻找个死处了结。然而他沉思了片刻,又纵马回到了原来的路上。走了不到十里路,只见林子里转出一队人马,领头的五匹马上正是宋江、花荣、燕顺、王英、郑天寿五位好汉,跟随的还有一二百名小喽啰。
宋江在马上欠身问道:“总管为何不回青州,却独自一人要去哪里?”秦明愤怒地回答道:“不知是哪个天不盖、地不载的贼人,冒充我去攻打城池,毁坏百姓房屋,杀害无辜良民,更害得我一家老小都丧了命。如今我有家难回,有国难投,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果我找到那个人,定要一棒打碎他的脑袋!”
宋江听后便道:“总管请息怒。既然已经没了夫人,也不必过于悲伤。我愿意为总管做媒再寻一门亲事。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总管随我们回山寨详细商议。”秦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好随顺他们再次回到清风山来。
一路上无话,众人很快便到了山寨前下马。他们一起进入山寨内,小喽啰们已经在聚义厅上准备好了酒菜。五位好汉邀请秦明上厅,并让他坐在中间。然后,他们五人齐齐跪下,秦明见状也连忙回礼并跪下。
宋江开口说道:“总管请息怒。昨日我们因为想留你在山上,但你坚决不肯,所以宋江才定出这条计策来。我们让一个小卒扮成你的模样,穿上你的衣甲、头盔,骑着你的马,拿着你的狼牙棒,直奔青州城下杀人放火。同时,燕顺和王矮虎带领五十多人助战,假装是你回家接取家眷。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断绝你回青州的念头。今日我们特地向你请罪!”
秦明听了这番话后,心中虽然仍然愤怒想要与宋江等人拼命,但又仔细思量了一番。一则他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让他们相遇;二则他也被他们软困并以礼相待;三则他也担心自己斗不过他们。因此,他只得忍下这口气说道:“你们兄弟虽然是好意想要留我秦明在山上入伙,但你们害得我太狠了些,让我失去了妻子和一家老小!”
宋江回答道:“不这样做,兄长你又如何能死心塌地地留下来呢?虽然嫂嫂已经不在了,但我恰好知道花知寨有一个妹妹,非常贤慧。我愿意为她主婚,并备下丰厚的财礼,让她与总管你结为夫妻,你看如何?”秦明看到众人都如此敬重和爱护他,才终于放下心来,决定归顺。
于是众人都让宋江坐在中间,秦明坐在他的上首,花荣坐在他的下首。三位好汉依次而坐,大家一起欢饮,商议攻打清风寨的事宜。秦明说:“这件事很容易,不需要众位兄弟费心。黄信那人也是我的部下,他的武艺是我教的,而且他和我的关系最好。明天我就先去叫开栅门,一番话就能说服他入伙投降。然后我们就去救取花知寨的家属,拿下刘高的那泼妇,为仁兄你报仇雪恨,作为进见之礼,你看如何?”宋江大喜道:“如果总管你能如此慷慨地答应,那真是太幸运了!”
当天的筵席结束后,众人各自歇息。第二天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后,大家都披挂上战斗装备。秦明上马先下山来,手持狼牙棒直奔清风镇而去。
黄信自从到了清风镇上,就一直在布置镇上的军民,点起兵士,日夜提防,严守栅门,但一直不敢轻易出战。他多次派人去打探消息,却始终没有见到青州调兵来支援。这一天,突然有报道说:“栅外有秦统制独自一人骑马到来,要求打开栅门。”黄信听了,立刻上马飞奔到门边查看,果然只见一人一骑,并无其他随从。
黄信于是便下令打开栅门,放下吊桥,迎接秦总管进来。两人一直来到大寨公厅前下马,然后上厅叙礼。黄信问道:“总管为何独自一人到此?”秦明先说了军马损失的情况,然后说道:“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仗义疏财,结识天下好汉,无人不敬。他如今在清风山上,我也已经加入了他们的山寨。你又没有家小牵挂,何不听我的建议,也加入山寨,免受那文官的窝囊气?”
黄信答道:“既然恩官已经在那里,黄信怎敢不从。只是我从未听说过宋公明在山上的消息,这次却说他就是及时雨宋公明,这是从哪里来的消息?”秦明笑道:“就是你前日解送的那个郓城虎张三就是他。他怕说出真名会引起官司,所以只认说是张三。”黄信听了大惊道:“如果早知道是宋公明,我在路上就应该放了他!我当时只是一时看不清形势,只听了刘高的一面之词,差点害了他的性命。”
秦明和黄信两人正在公廨内商量着起身的事情,突然有寨兵来报:“有两路军马鸣锣擂鼓,直奔镇上来了。”秦明和黄信听了都上了马前去迎战。
秦明和黄信到达栅门边,举目望去,只见前方尘土飞扬,遮蔽了日光,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天际,似乎要将天空都遮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