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宋江因为去净手,躲避一杯酒,走出了廊子,不小心踩到了火锨柄,惹怒了那位汉子,跳起来就要打宋江。幸好柴进及时赶出来,偶然叫起了宋押司的名字,因此露出了宋江的身份。那大汉一听是宋江,立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连声道歉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犯了兄长,请求恕罪!”
宋江扶起那位汉子,问他的名字和来历。柴进指着他说:“这人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了。”宋江听后十分惊喜,说:“江湖上多次听闻武二郎的大名,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相会,真是幸运啊!”
柴进也感到非常高兴,说:“偶然间豪杰相聚,实在是难得。就请大家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吧。”于是宋江挽起武松的手,一同走到后堂席上。宋江又叫来兄弟宋清与武松相见。柴进邀请武松入席就坐,但武松十分谦逊,不肯坐在上位。推让了半天,武松才坐在了第三位。
柴进又命人重新整理杯盘,三人一同痛饮起来。宋江在灯下仔细打量武松,只见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目光犀利、眉如刷漆、胸脯宽阔、威风凛凛、话语轩昂、志气高昂、心雄胆大、骨健筋强,就像一位天上的降魔主和人间的太岁神一样。
宋江看着武松这般英勇威武的人物,心中非常高兴。他问道:“二郎为何会在这里?”武松回答道:“小弟在清河县因为酒后与本处机密相争,一怒之下只一拳打得那家伙昏迷不醒。我以为他死了,所以一路逃来投奔大官人这里避难,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后来打听到那家伙没有死,被救活了。我现在正准备回乡去找我哥哥,可是却患上了疟疾,不能动身回去。刚才正在发冷,在廊下烤火,被兄长踩了火锨柄,吓出了一身冷汗,反而觉得这病好了。”
宋江听了非常高兴,当晚他们一直喝到三更时分。酒席结束后,宋江就留武松在西轩下休息。第二天早上,柴进又安排了丰盛的宴席,杀羊宰猪来款待宋江和武松等人。
过了几天,宋江拿出一些银两来给武松做衣服。但柴进知道后,哪里肯让宋江破费呢?他自己取出一箱绸缎绢布,庄园里就有针工,于是便让他们给宋江、宋清和武松三人各做了几套合身的衣服。
之前我们可能有些疑惑,为什么柴进对武松并不热情呢?原来,当武松初次投奔柴进时,柴进也像对待其他客人一样接纳了他。但后来武松在庄园里,每次喝醉酒就脾气暴躁,对庄客们稍有不满就要动手打他们。因此,整个庄园的庄客都对他没有好感,纷纷在柴进面前说他的坏话。虽然柴进没有赶走他,但对他的态度也慢慢冷淡了下来。
然而自从宋江来到庄园后,他每天都带着武松一起饮酒作伴,武松的脾气也变得温和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发怒。他在庄园里住了十几天,开始思念家乡和哥哥,于是决定回清河县看望哥哥。
柴进和宋江都挽留他再住一段时间,但武松坚决要回去看望哥哥。宋江说:“既然二郎决心要回去,我们也不敢强留。等你有空的时候,再来看望我们吧。”武松向宋江道了谢,柴进也送给他一些金银作为路费。武松感激地说:“多谢大官人的厚赐。”
武松收拾好行李和兵器,准备出发。柴进又为他准备了酒食送行。武松换上新做的红绸袄,戴上白毡帽,背上包裹,手提杆棒辞别众人出发了。宋江说:“兄弟之间情深义重,贤弟稍等片刻。”他回到自己房里拿了一些银两赶来送到庄园门口对武松说:“我送兄弟一程。”于是宋江和宋清两人送武松离开了柴进的东庄走了五六里路后武松告别道:“尊兄送得够远了请回吧。
宋江说:“不妨事,再送几步也无妨。”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路上闲聊着,不知不觉又走了两三里路。武松拉住宋江说:“尊兄,你不必再送了。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宋江指着前方说:“你看,那官道上有个小酒店,我们去喝三杯酒再告别吧。”
于是三人来到酒店里坐下,宋江坐在上首,武松靠着兵器坐在下席,宋清则坐在横头。他们叫来酒保打了酒,又买了一些下酒菜摆在桌子上。三个人喝了几杯酒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武松便说:“天色已晚,如果哥哥不嫌弃武二,就让我在这里拜你为义兄吧。”宋江非常高兴地答应了武松的请求。
武松于是行了四个大礼参拜了宋江并认作义兄。宋江叫宋清从身边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送给武松作为路费但武松坚决不肯接受说道:“哥哥你在旅途中也需要用钱。”宋江说:“贤弟你不必多虑。如果你再推辞我就不认你做兄弟了。”武松只好拜谢并收下了银子放入包裹中。
宋江又拿了一些碎银子付了酒钱然后三人一同走出酒店前来告别。武松含泪拜别了宋江和宋清自行离去。宋江和宋清则立在酒店门前一直目送着武松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转身回来。
他们走了不到五里路就看见柴大官人骑着马背着两匹空马来迎接他们。宋江看见了大喜连忙一同上马回到庄园里来。下了马之后他们进入后堂继续饮酒畅谈。
从此以后宋江和宋清两兄弟就留在了柴大官人的庄园里居住下来!
武松与宋江分别后,当晚在客店歇息。第二天一早,他吃了饭,结清房钱,打包好行李,提起梢棒,继续上路。他心中想道:“江湖上关于及时雨宋公明的传闻果然不虚,能结识到这样的兄弟,此行也不枉了。”
武松行走了几日,来到了阳谷县境内。此时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晌午时分,他感到饥渴难耐,看见前方有一家酒店,门前挑着一面招旗,上面写着“三碗不过冈”五个大字。
武松走进酒店,坐下后将梢棒靠在一边,大声叫道:“店家,快拿酒来!”店主随即端上三只碗、一双筷子和一碟热菜,放在武松面前,并满满地筛了一碗酒给他。武松端起碗一饮而尽,赞道:“这酒真有劲道!店家,再拿些能填饱肚子的下酒菜来。”
店家回答道:“我们只有熟牛肉。”武松说:“好的,切二三斤来下酒。”店家便去里面切了二斤熟牛肉,装了一大盘子端出来放在武松面前,并再次筛了一碗酒给他。武松品尝后赞道:“好酒!”然后又喝了一碗。当他喝完第三碗酒时,店家却不再给他筛酒了。
武松敲着桌子叫道:“店家,怎么不继续上酒了?”店家回应道:“客官如果要肉我可以再添些来。”武松说:“我也要酒,再切些肉来。”然而店家却回答道:“肉我可以再切些给你但是酒却不能再添了。”
武松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店主人:“你为什么不肯再卖酒给我喝?”店主人回答说:“客官,你应该看到我门前的招旗上写着‘三碗不过冈’。”武松好奇地问道:“什么叫做‘三碗不过冈’?”
店主人解释道:“我家的酒虽然是村酒,但是酒劲很大。凡是来我店里的客人,喝了三碗就会醉,再也过不了前面的山冈。所以叫做‘三碗不过冈’。如果是过往的客人到此,我们只会让他们喝三碗,绝不会再多给。”
武松听后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已经喝了三碗,但并没有醉啊?”店主人说:“我这酒叫做‘透瓶香’,又叫‘出门倒’。刚入口时觉得醇厚好喝,但过一会儿就会醉倒。”
武松不信道:“你别胡说。我又不是不给你钱,再筛三碗来给我喝。”店主人见武松神色自若,只好又筛了三碗给他。武松喝完后赞道:“真是好酒!主人家,我喝一碗就给一碗的钱,你只管筛来。”
店主人劝道:“客官,你别再喝了。这酒真的会醉倒人,而且无药可解。”武松不耐烦地说:“你别再胡说了!就算你在酒里下了蒙汗药,我也有鼻子能闻出来。”店主人被他这么一说,只好又连续筛了三碗给他。
武松又说:“再给我切二斤肉来吃。”于是酒家又切了二斤熟牛肉,再筛了三碗酒给他。武松吃得津津有味,只想继续吃喝,便从身边取出一些碎银子,叫道:“店主人,你过来看看我的银子,够付你的酒肉钱吗?”酒家看了看说:“足够了,还有些多余的呢,我可以找给你。”
武松道:“不用你找钱,只要继续给我筛酒来喝。”酒家道:“客官,你要喝酒的话,还有五六碗呢,只怕你喝不下了。”武松豪爽地回道:“就是五六碗也一并筛来,我还怕不够喝呢!”酒家担心地说:“你这条大汉,如果醉倒了,我们可怎么扶得住你啊?”武松笑道:“如果需要你们扶,那我还算什么好汉!”
酒家见状,哪里还敢再筛酒给武松。但武松焦躁起来,说道:“我又不是白吃你的,休要惹我发火,否则我把你这鸟店子打得粉碎!”酒家心里暗想:“这家伙已经醉了,还是别惹他为好。”于是又筛了六碗酒给武松,前后共喝了十五碗。
武松喝完后,绰起梢棒,站起身来道:“我却没有醉。”他走出门外,笑着自言自语道:“说什么‘三碗不过冈’,我这不是喝了十五碗也没醉吗?”说完手提梢棒便大步离去。
酒家急忙赶出来叫道:“客官哪里去?”武松停下脚步问道:“你叫我做什么?我又没少付你酒钱。”酒家解释道:“我是好意。你且回来看看我们店里的官司榜文。”
武松问道:“什么榜文?”酒家解释道:“如今前面景阳冈上有一只凶猛的吊睛白额老虎,晚上会出来伤人,已经伤了二三十条大汉的性命了。官府现在已经限期让猎户们去捕捉这只老虎。冈子路口两边都张贴了榜文,告知过往的客人需要结伴成队,在巳、午、未三个时辰过冈,其他六个时辰则不许过冈。尤其是单身的客人,不允许白天过冈,必须要等有其他人结伴才可以过。现在这个时间正是未末申初,我看你一个人走,也不问人,这样很容易送命的。不如在我这里歇一晚,等明天凑齐二三十人一起过冈。”
武松听后笑道:“我是清河县人,这条景阳冈我走了不下一二十次,从来没听说有什么老虎!你别用这种话来吓我。就算真的有老虎,我也不怕。”酒家说:“我是好意想救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进去看看官府的榜文。”武松却生气道:“你别说了!就算有老虎,我也不怕。你让我留在你家里歇息,莫不是你半夜三更想要谋我财害我命,故意用老虎来吓唬我?”
酒家解释道:“你看你说的!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却把我当成坏人。你要是不信我,那就请自便吧。”正所谓:前车倒了千千辆,后车过了亦如然。分明指与平川路,却把忠言当恶言。
那酒店的主人见武松不听劝告,无奈地摇着头,自己回店里去了。武松则提着梢棒,大步流星地朝景阳冈走来。走了大约四五里路,他来到了冈子下,看见一棵大树被刮去了树皮,露出白色的树干,上面写着两行字。
武松虽然识字不多,但也能勉强看懂。他抬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近因景阳冈大虫伤人,但有过往客商,可于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伙成队过冈。请勿自误。”武松看完后笑道:“这肯定是酒店为了吓唬客人,让他们留在店里住宿而故意写的。我才不怕呢!”说完,他横拖着梢棒,继续往冈子上走去。
这时已经是申牌时分,太阳已经西斜,快要下山了。武松乘着酒兴,一路往冈子上走。走了不到半里多路,他看见一座破败的山神庙。走到庙前时,他注意到庙门上贴着一张印有官印的榜文。
武松停下脚步仔细阅读起来。榜文上写着:“阳谷县告示:因景阳冈上近日出现一只凶猛的老虎伤人事件,现已限期责令各乡里正和猎户们合力捕捉。过往客商和行人请在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伴过冈以确保安全。其他时间以及单身客人白天不允许过冈以防发生意外。请大家务必遵守。”
武松读了榜文后,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老虎出没。他本想转身回酒店,但又觉得这样会被耻笑,不是好汉的行为,于是犹豫不决。最终,他一咬牙,决定继续往前走,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武松走着走着,酒劲渐渐涌上来,他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于是,他把毡笠儿背在背上,将梢棒紧紧握在肋下,一步步艰难地攀登着冈子。回头望去,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时正是十月深秋,白天短暂而夜晚漫长,时间已经不早了。
武松自言自语道:“哪有什么大虫!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不敢上山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酒力发作,他感到浑身燥热难耐,于是腾出一只手来敞开胸膛散热。就这样踉踉跄跄地穿过了一片乱树林。
忽然,他看见前方有一块光秃秃的大青石,便走过去把梢棒倚在一边,然后躺倒在石头上准备休息片刻。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这风来势汹汹无形无影却能透人心怀;它四季常在能吹开万物生机;它掠过树林将黄叶纷纷撮去;它吹进山中将白云层层推出。
原来在世上,云的出现往往伴随着龙,风的吹起常常是虎的前兆。就在那一阵狂风过后,只听得乱树丛背后“扑”地一声巨响,一只吊睛白额猛虎跳了出来。武松见了,惊得大叫一声:“呵呀!”从青石上翻身而下,迅速抄起那条梢棒,闪身躲在青石旁边。
那只猛虎因为又饥又渴,两只前爪在地上轻轻一按,整个身体便凌空向武松扑来。武松被那突如其来的惊吓,酒意瞬间化作了冷汗。然而,在这危急时刻,他反应迅速,一闪身便躲过了猛虎的扑击,闪到了它的背后。
猛虎背后看人最是困难,于是它便把前爪搭在地上,用力一掀,想要把武松掀翻。武松早有防备,只是一侧身就轻松地躲过了这一掀。猛虎见掀不着武松,便怒吼一声,那声音如同半空中突然响起的霹雳,震得整个山冈都在颤动。接着,它竖起铁棒般的虎尾,猛地一扫,武松却又灵活地闪到了一旁。
原来这只猛虎攻击人时,只有一扑、一掀、一剪三招。当这三招都奈何不了武松时,它的气势已经先消了一半。猛虎再次剪击不中,又怒吼一声,转身向武松扑来。武松见猛虎再次扑来,双手紧握梢棒,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棒向猛虎劈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武松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心慌意乱之下,一棒劈在了旁边的枯树上,把那条梢棒折成了两截,手中只剩下一半的棒子。
那只猛虎咆哮着,发狂般地向武松扑来。武松敏捷地一跳,后退了十步之远,而那只猛虎却恰好把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面前。武松趁机将半截棒丢在一旁,双手紧紧揪住猛虎的顶花皮毛,用力一按,将猛虎按倒在地。
猛虎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已经没有了力气,被武松用尽全力压制住,无法动弹。武松趁机用脚猛踢猛虎的面门和眼睛,猛虎痛得咆哮起来,身子底下扒起两堆黄泥,形成了一个土坑。武松顺势将猛虎的嘴直按进黄泥坑里,猛虎被武松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武松左手紧揪猛虎的顶花皮毛,腾出右手,抡起铁锤般大小的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猛打猛虎的头部。他一口气打了五六十拳,直到猛虎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武松施展出他平日的神威和胸中的武艺,片刻之间就把猛虎打得像一堆锦布袋一样瘫在地上。
此时此景,有一篇古风诗篇单道景阳冈武松打虎:
景阳冈头狂风正肆虐,万里阴云遮蔽了日光。满川的枫叶红艳似火,遍地的草芽枯黄如金。触目所及,晚霞挂在林间,侵人的冷雾弥漫天际。突然一声霹雳般的巨响,山腰处飞出一只兽中之王。它昂首挺胸,逞威肆虐,山谷中的麋鹿都惊慌奔逃。山中的狐狸和兔子躲藏了踪迹,涧内的獐子和猿猴也惊恐万分。即使是卞庄见了也会魂飞魄丧,存孝遇了也要心胆俱裂。清河的壮士武松酒意未醒,却在这冈头上偶然相遇。猛虎饥渴难耐找人吃,撞着武松这狰狞的相貌便扑了上来。猛虎扑来像山倒,武松迎上去像岩倾。他的臂腕一落就像坠下的飞炮,爪牙爬过的地方都成了泥坑。
在景阳冈上,那只猛虎被武松一顿拳脚打得动弹不得,口里只剩下微弱的气喘。武松松开手,走到松树旁寻找之前打折的棒橛,拿在手里,担心猛虎未死,又用棒橛打了一顿。直到猛虎完全没有了气息。
武松接着想:“我得把这只死虎拖下冈去。”但当他双手伸进血泊里试图提起猛虎时,却发现根本提不动。原来他刚才已经使尽了全身力气,现在手脚都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武松只好再次坐在青石上休息片刻,心里琢磨着:“天色渐渐黑了,如果再跳出一只猛虎来,我该如何对付它呢?还是先挣扎着下冈去吧,明天一早再来处理这只死虎。”于是他在石头旁边找到了自己的毡笠儿,绕过乱树林边,一步步艰难地走下了冈子。
走了不到半里多路,突然从枯草丛中钻出两只“猛虎”来。武松大吃一惊,心想:“哎呀,我这次死定了!性命难保!”然而当他定睛一看时,却发现那并不是猛虎,而是两个人穿着虎皮缝制的衣裳站在那里。这两个人手里各拿着一条五股叉,看到武松也吃了一惊说道:“你这人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啊!竟敢一个人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黑夜走过这冈子来!你到底是人是鬼?”
武松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其中一个人回答:“我们是本地的猎户。”武松又问:“你们上山来做什么?”两个猎户惊讶地说:“你难道不知道吗?现在景阳冈上有一只非常大的老虎,每天晚上都出来伤人。只是我们这些猎户,就已经有七八个被它害了;过往的客人更是数不胜数,都被这畜生吃了。本县的知县责令乡里正和我们这些猎户一起捕捉它。但那畜生太过凶猛,难以靠近,谁敢轻易上前!我们因为它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就是捉不到它。今晚又该我们两个捕猎,和十几个乡民一起在这里上上下下布下了陷阱和毒箭等它。我们正在这里埋伏,却看见你大摇大摆地从山冈上走下来,我们两个吓了一跳。你到底是什么人?有没有见过那只老虎?”
武松回答道:“我是清河县人,姓武,排行第二。刚才在山冈上的乱树林边,正好碰到了那只老虎,被我一顿拳脚打死了。”两个猎户听得目瞪口呆,半信半疑地说:“怕不是吧!”武松说:“你们不信的话,就看看我身上还有血迹呢。”两个猎户问:“你是怎么打死它的?”武松就把打虎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两个猎户听了武松的话后,又惊又喜,赶紧叫来了那十个乡民。只见这十个乡民都拿着钢叉、踏弩、刀枪等武器,迅速围拢过来。
武松问那些乡民们:“他们为什么不跟着你们两个一起上山呢?”猎户回答说:“就是因为那老虎太凶猛了,他们哪里敢上来啊!”此时,十几个乡民都围在了他们面前。两个猎户把武松打死老虎的事情告诉了众人,但大家都不相信。武松说:“如果你们都不相信的话,那我就带你们去看看好了。”
众人身边都带着火刀、火石,于是他们立刻点起了五七个火把。众人都跟着武松再次上了山冈,看到那只老虎已经死在那里,堆成了一堆。众人见状大喜过望,先让一个人跑去通知本地的里正和有关的上户。这里的五七个乡民则自发地把老虎捆绑起来,抬下了山冈。
到了山岭下,早已经有七八十人围了上来。他们先把死老虎抬在前面,然后找来一顶轿子,把武松抬了进去,直接送往本地一个上户家里。那个上户和里正都在庄前迎接他们,把死老虎抬到了草厅上。此时,本地的上户和猎户们也都纷纷赶来探望武松。
众人问武松:“壮士您贵姓大名?是哪里人氏?”武松回答说:“我是邻郡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因为从沧州回乡来,昨晚在冈子那边的酒店喝得大醉,所以上了冈子就正好碰到了这只老虎。”接着他又详细讲述了一遍自己是如何打死老虎的。
众上户听了都称赞道:“这真是一位英雄好汉啊!”猎户们则把打来的野味拿出来与武松一起饮酒庆祝。武松因为打老虎耗费了太多体力感到困乏想要休息于是大户便让庄客去准备客房安排武松歇息。
到了天明时分上户先派人去县里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同时准备好了虎床等物品迎接县里来的人。
天明时分,武松起床洗漱完毕,众多上户已经牵着一头羊,挑着一担酒,在厅前等候。武松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巾,走到前面与众人相见。众上户举杯对武松说:“这只畜生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也连累了我们这些猎户吃了不少苦头。今天幸亏壮士到此,除了这个大害。这不仅是乡中人民的福气,也是过往客商的福气,都是壮士的恩赐啊。”武松谦虚地回答说:“这并非我个人的能力,而是托了大家的福。”众人都来向他祝贺。
大家吃了一早晨的酒食后,把老虎抬出来放在虎床上。众乡村的上户都拿来绸缎和大红花挂在武松身上以示表彰。武松的一些行李包裹则寄存在庄上,然后大家都一起走到庄门外。此时,阳谷县知县已经派人前来迎接武松了。双方见面后,知县叫来四个庄客,用一顶凉轿把武松抬走,同时把老虎扛在前面,挂着绸缎和大红花,一路迎接到阳谷县城里来。
阳谷县的人民听说有一个壮士打死了景阳冈上的老虎,都纷纷涌出来迎接,整个县城都轰动了。武松坐在轿上,看到人们肩并肩,背靠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街道和巷子,都来观看这只被打死的老虎。
当轿子抬到县衙门口时,知县已经在厅堂上等候了。武松下轿后,扛着老虎走到厅前,把它放在甬道上。知县看到武松的威猛形象,又看到这只庞大的锦毛老虎,心中暗自赞叹:“如果不是这个汉子,怎么可能打死这只猛虎呢!”于是,他叫武松上厅来。
武松走到厅前行了礼,知县便问他:“你是如何打死这只老虎的?”武松就在厅前详细讲述了一遍自己打虎的经过。厅上厅下的众人都听得惊呆了,对武松的勇气和武艺佩服得五体投地。
知县非常高兴,在厅堂上赐了几杯酒给武松,并拿出上户们凑集的赏赐钱一千贯赏给武松。然而武松却谦虚地说:“小人只是托赖相公的福荫偶然侥幸打死了这只老虎并不是小人有什么能耐。这些赏赐钱小人不敢接受。我听说这些猎户因为这只老虎受了相公的责罚何不把这笔钱分给他们去用呢?”
知县听了武松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说:“既然你如此说那就随你的意吧。”
武松将赏钱在县衙大厅上散发给了猎户和众人,表现出他的慷慨和仁德。知县看到他的忠厚和为人,很想提拔他,于是说道:“虽然你原来是清河县人,但我们阳谷县离得很近。我今天就推荐你在本县担任都头,你觉得如何?”武松感激地跪下谢道:“如果得到您的提拔,我将终生感激。”
知县随即叫来押司,立下文案,当天就正式任命武松为步兵都头。这个消息传开后,众乡绅都来向武松祝贺,大家一连欢庆了好几天。武松虽然高兴,但心里暗想:“我本来打算回清河县去看望哥哥的,没想到却在这里做了阳谷县的都头!”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受上司的赏识,也在乡里赢得了好名声。
又过了两三天,有一天武松心情闲适,走出县衙来闲逛。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武都头,你现在发达了,怎么就不照顾照顾我呢?”武松回头一看,惊讶地叫道:“哎呀!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