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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婆大闹郓城县 朱仝义释宋公明

当时公差们将唐牛儿押解到县里,知县一听到有杀人案件,慌忙出来升厅审理。在公堂之上,阎婆和唐牛儿分别跪在两边。知县首先发问:“这起杀人案件是怎么回事?”

阎婆哭诉道:“民妇姓阎,有个女儿叫婆惜,之前典给宋押司做外宅。昨晚我女儿和宋江在一起饮酒,这个唐牛儿却一直来寻衅滋事,还在门口叫骂,邻居们都知道了。今天早上宋江外出了一趟回来后,竟然把我女儿杀了。我拉住他来到县前,这个唐牛儿又出手帮宋江逃脱。求大人为我做主啊!”

知县听后转向唐牛儿质问:“你怎么敢帮助凶手逃脱呢?”唐牛儿连忙辩解道:“小人并不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昨晚我只是去找宋江讨碗酒喝,结果被这个阎婆赶了出来。今天早上我自己出来卖糟姜时,碰巧遇到阎婆拉住宋押司在县前争执。小人见状上前去劝解了一下,宋押司就趁机走了。我并不知道他杀死阎婆女儿的缘由啊!”

知县喝斥道:“胡说!宋江是个君子,为人诚实,怎么可能轻易杀人!这起人命案,必然与你有关!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随即呼唤当厅的公差。此时,押司张文远走上前来,看了一眼阎婆,听说她状告宋江杀了她的女儿,心里暗想:“这正是我的相好。”

张文远很快收集了各人的口供,替阎婆写了状纸,整理成一宗案件。然后他叫来当地的仵作、行人以及地厢、里正、邻居等一干人等,一同前往阎婆家。他们打开门,将尸首抬出来进行检验。尸首旁边放着一把行凶的刀子。经过再三仔细检验,确认死者是生前被刀割断喉咙而死。

众人把尸首放入棺木中,寄放在寺院里。然后将一干人等带回县里候审。知县与宋江关系最好,有心要为他开脱罪名,于是只对唐牛儿进行再三推问。唐牛儿坚持说:“小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

知县怒道:“你这厮为何昨晚要去他家闹事?定是你杀了人!”唐牛儿辩解道:“小人只是碰巧路过,想去讨碗酒喝而已。”

知县大喝一声:“胡说!来人,把这厮给我捆了,狠狠打!”左右两旁的公差如狼似虎一般扑上来,将唐牛儿一索捆翻在地,一顿痛打。打到三五十下后,再问唐牛儿,他仍然坚称自己不知情。知县明知唐牛儿无辜,但一心想要救宋江,便只拿他来审问。最后,知县叫人取来一面枷锁,将唐牛儿钉了,关进牢里。

这时,张文远走上前来禀报道:“知县大人,虽然唐牛儿坚称不知情,但现场找到了宋江的压衣刀。我们可以去拿宋江来对质,一问便知。”知县被他三番五次地催促,实在遮掩不住,只好派人去宋江的住处捉拿。然而,宋江已经闻讯逃走了。公差们只拿得几家邻居来回报:“凶手宋江在逃,不知去向。”

张文远又进言道:“既然宋江逃走了,他的父亲宋太公和兄弟宋清现在还在宋家村居住。我们可以将他们拘传到官,限定期限让他们协助追捕宋江。等找到宋江后,再一并审理此案。”知县本不想扩大事态,只想含糊地将罪名推在唐牛儿身上,日后慢慢设法将他释放。但张文远坚持要立案处理,并唆使阎婆不断上厅来告状。

知县知道再也阻挡不住,只好签发公文,派了两三名公差去宋家庄拘传宋太公和宋清兄弟。

公差们领了公文,来到宋家村的宋太公庄上。宋太公迎了出来,请他们在草厅上坐下。公差们将公文递给太公看,太公看完后说道:“请各位稍坐,容我禀告。我家世代务农,守着这片田园过日子。不孝之子宋江,从小忤逆,不肯安分守己地过生活,一心想要去做官,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因此,数年前我在县官那里告了他忤逆,将他从我家的户籍中除名,他从此与我家无关。他自己在县里居住,我和小儿宋清在这里守着田亩过日子。他与我水米无交,再无任何干系。我也怕他惹出事来,连累了我家,因此在前任县官那里告发了他,有执凭文帖为证,现在就存放在这里。请各位稍候,我取来给你们看。”

公差们都知道宋江与太公的关系早已断绝,这是预先设计好的脱身之计。他们虽然心知肚明,但也不愿做冤家,便说道:“既然太公手中有执凭文帖,就请取出来让我们看看,我们抄录一份回去交差。”太公随即宰杀了些鸡鹅,置办了酒席款待公差们,并送了他们十数两银子作为酬劳。然后取出执凭公文让他们抄录了一份。

公差们告别了宋太公回到县里向知县复命道:“宋太公三年前就已经将宋江从户籍中除名并告发了他,现有抄白公文为证,因此难以将他捉拿归案。”知县本来就想为宋江开脱罪名,便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有执凭公文证明宋江与宋家已无关系,而且他又无其他亲族可以依靠,那么我们可以出一千贯赏钱悬赏捉拿他归案。”于是知县便下令发出海捕文书通缉宋江。

那张三又在一旁煽动阎婆,让她到公堂上披头散发地哭诉道:“宋江实际上是被宋清隐藏在家里,不让他出来投案。大人啊,您怎么不为我做主,派人去拿宋江呢?”知县喝斥道:“他父亲三年前就已经告了他忤逆不孝,将他从户籍中除名,现在有存档的公文为证,怎么能拿他的父亲和兄弟来顶罪呢?”

阎婆不甘心地哭诉道:“大人啊,谁不知道宋江被称为‘孝义黑三郎’!那份公文肯定是假的,求大人为我做主啊!”知县怒道:“胡说!那是前任官员亲手押印的公文,怎么可能是假的!”阎婆在堂下哭天抢地,哽咽着假哭道:“人命关天啊,如果大人不肯为我做主,那我只能去州里告状了。只是我女儿死得太惨了!”

那张三又趁机上前为阎婆说话:“大人,如果您不派人去捉拿宋江的话,这阎婆一旦到上司那里去告状,恐怕会对您不利。到时候如果上面派人来查问的话,小吏们恐怕难以交代。”知县觉得张三说得有道理,只好又签发了一份公文,命令朱仝、雷横两位都头带领多名公差去宋家村搜查并捉拿犯人宋江。

朱仝和雷横两位都头领了公文,带着四十多名士兵直奔宋家庄。宋太公得知消息后,慌忙出来迎接。朱仝和雷横对宋太公说:“太公,请不要见怪,我们也是奉上司之命,身不由己。你的儿子宋江现在在哪里?”

宋太公回答说:“两位都头,我这个逆子宋江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他在前任官员那里就已经被告发,有存档的公文为证。他已经三年多没有和我同户,也没有回过庄子。”

朱仝说:“虽然如此,但我们是凭公文办事,奉命令来抓人,不能仅凭你说他不在庄上。我们得搜一搜,才能回去交差。”说着,他便命令士兵们围住庄院,自己守住前门,让雷横先进去搜。

雷横带着士兵们搜遍了庄前庄后,出来对朱仝说:“确实不在庄里。”但朱仝仍不放心,他说:“你们守住门,我亲自再搜一遍。”

宋太公说:“我是懂法度的人,怎么敢藏他在庄里呢?”但朱仝坚持要搜,他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请太公见谅。”说完,他便进庄去搜。

朱仝把朴刀靠在墙边,拴上门,走进佛堂里。他拖开供床,揭起地板来。只见板底下有条索头,他一拽索子头,铜铃一声响,宋江便从地窖里钻了出来。看到朱仝,宋江大吃一惊。

朱仝对宋江说:“公明哥哥,请不要怪我今天来捉你。平时我们关系最好,有什么事情都不相瞒。有一天喝酒时,你曾告诉我佛座底下有个地窖可以躲避紧急之事,我记住了。今天知县派我和雷横来,为了瞒过其他人,我们只能公事公办。知县其实也有心袒护你,只是那张三和阎婆在堂上叫嚷着要去州里告状,所以又派我们来搜庄。我担心雷横太固执,不会周全考虑,如果见到你可能处理不圆滑。因此我设法让他在庄前等着,自己进来和你商量。这里虽然隐蔽,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有人知道并来搜查,我们该怎么办?”

宋江说:“我也这么想。如果不是你如此周全,我恐怕难逃牢狱之灾。”朱仝说:“别这么说。你打算投奔哪里去呢?”宋江说:“我有三个去处考虑:一是沧州横海郡小旋风柴进的庄园;二是青州清风寨小李广花荣那里;三是白虎山孔太公的庄园,他的两个儿子孔明、孔亮和我有过交往。我还在犹豫该去哪里好。”

朱仝说:“哥哥你要尽快决定,当机立断,今晚就可以动身,不要耽误了自己。”宋江说:“所有的官司事宜,都拜托你帮忙周旋。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来取。”朱仝说:“放心,这些事情都包在我身上。你只管安排去处。”宋江感谢了朱仝后,再次躲进地窖里。

朱仝重新盖好地板,用供床压住,然后拿着朴刀出来,对雷横和士兵们说:“确实没在这里找到宋江。”他又故意大声提议:“雷都头,我们拿宋太公去交差如何?”雷横一听这话,心里明白朱仝和宋江关系最好,他这么说肯定是反话,于是想:“如果朱仝再提这个建议,我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朱仝和雷横把士兵们都叫到草堂上,宋太公慌忙安排酒食招待他们。但朱仝说:“不用麻烦了,请太公和宋清跟我们到县里去一趟。”雷横故意问:“怎么不见宋清?”宋太公解释说:“我让他去附近的村子买些农具,不在庄里。至于宋江,他三年前就已经被我家告发并除名,有存档的公文可以证明。”

朱仝说:“这怎么说得过去呢?我们是奉知县的命令来抓你父子二人的,必须带你们回去交差。”雷横这时打圆场说:“朱都头,你听我说。宋江犯罪肯定有他的原因,杀了阎婆也不一定就该判死罪。既然太公手里有合法的公文证明宋江已经除名,我们看在宋江以前的情面上,就暂且担当一下,只抄了公文回去交差算了。”

朱仝心里想:“我得说些反话,让他们不怀疑我。”于是他说:“既然兄弟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理由做恶人。”宋太公感激地说:“非常感谢两位都头的关照。”他随即安排了酒食来犒赏众人,并拿出二十两银子送给朱仝和雷横。但两人坚决不收,将银子分给了士兵们,四十个士兵都分到了一份。然后他们抄了宋太公提供的执凭公文,告别了宋太公,离开了宋家村。朱仝和雷横带着一行人回到了县里。

此时知县正在升厅办公,看到朱仝和雷横回来,便询问情况。两人禀报说:“我们搜遍了庄子周围和附近的村庄,确实没有找到宋江。宋太公卧病在床,无法行动,病情危急。而宋清已经外出未归。所以我们只带回了执凭公文的抄件。”知县听后说:“既然如此……”他一面将情况上报给州府,一面签发了一纸通缉文书!

在县里,那些与宋江交好的人都纷纷出面,去张三那里为宋江说情。张三也碍于众人的面子,最后只得作罢。朱仝自己凑了些钱物给阎婆,劝她不要去州里告状。阎婆得到了些钱物,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了。朱仝又花了些银两,请人去州里打点,确保通缉文书不会被批下来。在知县的全力支持下,又出了一千贯赏钱,最终撤销了对宋江的海捕文书。而唐牛儿被定为故意放走凶犯,被判脊杖二十,发配到五百里外的地方。其他牵连的人也都得到了保释,回到了家中。

有诗为证:为了逃避因为红颜而引发的祸端,宋江藏身于地窖之中,此计策也算高明。若非朱仝仗义相助,这位英雄恐怕难逃牢狱之灾。

说到宋江,他出身农家,为何会有这地窖藏身之所呢?原来在宋朝时期,为官容易,但做吏却难上加难。为何为官容易?因为当时朝廷奸臣当道,谗言佞语充斥朝堂,官员们只重用亲信和收受贿赂。为何做吏难呢?那时做押司的小吏一旦犯罪,轻则发配到偏远的军州,重则家产被抄没甚至丢掉性命。因此宋江预先安排了这样的藏身之处以防万一。他又担心会连累到父母,于是让父母告自己忤逆不孝,将自己从户籍中除名,与父母分户居住。官府发给了执凭公文作为证明,双方不再来往。但实际上宋江还是把家产留在了家里。在宋朝时期很多人都会采取这样的做法来规避风险。

宋江从地窖里出来,和父亲宋太公以及弟弟宋清商议说:“这次如果不是朱仝相助,我恐怕难逃官司。这份恩情我们不能忘记。现在我和弟弟两个人先去逃难,如果天可怜见,遇到宽恩大赦,那时我们再回来与父亲相见,安家乐业。父亲可以派人暗地里送些金银给朱仝,求他在官府中上下打点,并资助阎婆一些钱财,免得她上司去告状骚扰官府。”

宋太公说:“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你自和弟弟宋清在路上小心。如果到了那里,找个可靠的人捎封信回来。”宋江和宋清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原来这宋清在县里有个绰号叫铁扇子。当晚兄弟俩打包好行李,到四更时分就起来洗漱吃饭,然后打扮一番准备上路。

宋江戴着白色的范阳毡帽,上身穿白色绸衫,系着一条梅红色的丝带,下面穿着绑腿布鞋。宋清则打扮成随从的模样背着包裹。两人在草厅前向父亲宋太公辞行,三人泪流满面依依不舍。宋太公嘱咐他们说:“你们前程万里要保重身体不要烦恼。”宋江和宋清也吩咐庄客们要好好看家照顾太公不要让他缺衣少食。

兄弟俩各自佩戴了一口腰刀手持朴刀离开了宋家村踏上了旅程。他们沿着路标前行走过了五里单牌十里双牌的路程这里就不再多说了。此时正值秋末冬初的季节只见荷叶枯萎凋零梧桐叶纷纷坠落寒蝉在枯草中鸣叫大雁落在平沙地上细雨打湿了枫林霜气加重了寒冷的天气。如果不是行路之人又怎能深切体会到这秋天的凄凉滋味呢?

宋江和他的弟弟宋清走了几程路后,开始考虑应该投奔谁。宋清提到他听说过沧州横海郡的柴大官人,是大周皇帝的嫡系子孙,以仗义疏财、结识天下好汉、救助遭难之人着称,被人们称为当代的孟尝君。尽管宋江和柴大官人常有书信往来,但未曾有缘相见。两人商议后,决定前往沧州投奔柴大官人。

在路上,他们经历了各种艰辛,包括爬山涉水、穿越州府,以及早晚的休息和吃住的不便。他们不得不忍受使用肮脏的碗和睡在可能有死人躺过的床上的不便。这些闲话暂且不提,只说他们终于到达了沧州地界。

他们向人询问柴大官人的庄园在哪里,得知地名后直接前往。到达庄园后,他们问庄客柴大官人是否在庄园里。庄客回答说,柴大官人正在东庄收租米,不在庄园里。

宋江问庄客到东庄有多少路,庄客回答说有四十多里。宋江又问从哪条路去东庄,庄客却先问宋江和宋清的姓名。当得知宋江就是郓城县的宋江时,庄客十分惊讶,问道:“莫不是及时雨宋押司么?”宋江确认后,庄客立刻表示要领他们去东庄,因为他常说很遗憾没有机会与宋江相见。

庄客急忙领着宋江和宋清前往东庄,不到三个小时就到了。宋江看到东庄时,赞叹它是一所非常幽雅的庄园。庄园门前是宽阔的港口,后面依靠着高峰,院子里有数千株槐柳和各种客馆。深院内有牛羊骡马,池塘里游着各种水禽。仙鹤在庭院前嬉戏跳跃,文禽在院内悠闲地游走。

庄园的主人以仗义疏财着称,被人们比作古代的孟尝君。他善于救济困苦、扶助危倾,甚至超过了古代的孙武子。庄园里的生活富裕宁静,粮食充足,家禽饱食,家中没有差役劳役子孙,展现了一幅和谐安详的田园画卷。

庄客引领宋江来到东庄后,请宋江和宋清在山亭上稍坐,他去通报柴大官人出来迎接。不久,柴大官人带着几个伴当慌忙跑出来,与宋江在亭子上相见。柴大官人对宋江非常敬重,拜倒在地,表达了自己长久以来对宋江的仰慕和渴望相见的心情。宋江也回拜,并自称是疏顽小吏,特地来投奔柴大官人。

柴大官人热情地扶起宋江,并说昨晚灯花报喜,今早喜鹊叫,没想到却是贵兄到来。他满脸笑容,对宋江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宋江看到柴大官人如此热情接待,心里也十分欢喜,并叫来兄弟宋清与柴大官人相见。

柴大官人吩咐伴当收拾好宋江的行李,安排在后堂西轩下歇息。然后他携着宋江的手进入正厅,分宾主坐下。柴大官人问宋江在郓城县的公务如何得暇来到他这里,宋江回答说虽然一直收到柴大官人的书信,但因为公务繁忙没有机会相见。今天因为做出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兄弟二人无处安身,才想起柴大官人仗义疏财的美名,特地来投奔。

柴进听完宋江的叙述后,笑着安慰他不用担心,即使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到了他的庄园也不用忧心。他夸口说,即便是捕盗官军,也不敢小看他的庄园。宋江便把自己杀了阎婆惜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柴进。柴进听后大笑,表示即使宋江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他也敢把宋江藏在庄园里。

说完,柴进邀请宋江和宋清去洗浴,并拿出两套新衣服让他们换上。洗浴过后,三人来到后堂深处,柴进已经安排好了酒食。他请宋江坐在正面,自己和宋清分别坐在对面和侧首。席间,有十多个庄客和几个主管轮流斟酒劝饮,气氛十分热烈。

酒过半酣,三人开始倾诉彼此朝夕相处的友爱之情。眼看着天色渐晚,庄园里点起了灯烛。宋江想要辞别,但柴进哪里肯放他走,一直喝到初更时分。当宋江起身去洗手时,柴进叫来一个庄客提着灯笼引领他去东廊尽头处。宋江趁机说要去躲杯酒,便从前面廊下大转弯穿了出去。他慢慢地走着,却转到了东廊前面。

宋江已经喝得八分醉,脚步踉跄,只顾着往前走。那廊下有一个大汉,因为患了疟疾,受不住寒冷,正在那里烤火。宋江仰着脸,一不小心踩在了火锨柄上,把火锨里的炭火都掀在了那汉的脸上。那汉被吓了一跳,出了一身汗,疟疾竟然因此好了。他气愤地揪住宋江的胸口,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消遣我!”

宋江也吃了一惊,正想要解释,这时提灯笼的庄客慌忙叫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大官人的亲戚客官。”那汉道:“客官,我初来时也是客官,也曾受到厚待。如今却听庄客们传言,就疏远了我。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他正要打宋江,庄客撇了灯笼上前来劝解。

正在劝解不开的时候,只见两三盏灯笼飞快地赶来。柴大官人亲自赶到现场说:“我接不到押司,怎么在这里闹起来了?”庄客便把宋江踩了火锨的事情说了一遍。柴进笑道:“大汉,你不认识这位了不起的押司吗?”那汉道:“了不起,了不起!他难道能比得上郓城宋押司吗?”柴进大笑道:“大汉,你认识宋押司吗?”那汉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江湖上久闻他是个及时雨宋公明,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是个天下闻名的好汉。”

柴进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天下闻名的好汉呢?”那汉道:“我刚才都说了,他是个真正的大丈夫,做事情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我现在只等病好了,就去投奔他。”柴进道:“你想见他吗?”那汉道:“我当然想见他啊。”柴进便指着宋江道:“这位就是及时雨宋公明。”

那汉惊讶地看着宋江,问道:“真的吗?”宋江点头道:“小可便是宋江。”那汉定睛仔细看了看,突然跪拜在地,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竟然能与兄长相见!”宋江忙扶起他,问道:“何故如此错爱?”那汉道:“刚才多有冒犯,万望恕罪!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他跪在地下,不肯起来。

宋江再次慌忙扶起他,问道:“请问足下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