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鲁三思、四思,辗转反侧睡不着,眼圈都黑了。
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倘若他不去,赵全会怎么收拾他。
最后,连做梦都是,赵全拿着一杯毒酒凑到他嘴边:“请君满饮!”,他奋力挣扎,可赵全硬灌进他的口中……
“好痛!”贺鲁吓醒了,一头的冷汗。
这才恍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赵全已经给他留下了那么深的阴影。
那个清朗俊逸的男子,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贺鲁作了决断,对心腹说:“我要去辽东,你们留在王庭等消息。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先不必挑衅朝廷,传信给我女儿,将来有机会再为我报仇。”
他摆出可汗的架势,连德高望重的老智者都劝服不了。
老智者眼睁睁看着阿史那贺鲁启程,目光冷凝……这个可汗被唐人驯服了,已经不是草原狼,成了一头犬。
既然如此,不如他自己私下联系西突厥部……
阿史那贺鲁一动身,扶余、靺鞨等部连忙动身。
赵都督若是不在,他们还敢试探,听说突厥部问辽东要粮,他们也顺势跟着一起要。
可赵都督回来了啊!
反叛?
赵都督灭高句丽、百济,能施放天雷地火。
是你的命比高句丽王、百济王硬?还是你的部落比强盛百年的高句丽强大?
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是他们怂,而是赵都督不是人啊!
七郎希望贺鲁能来。
纵然准备得再充分,打仗也不是一件好事。
大唐对草原部落的战事,屡屡取得胜利,但一将功成万骨枯,对军民是沉重的负担。
“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七郎哼着一首曲调新颖的歌,骑在马上。
“兄弟”们还在路上,他先去大连港……管大的水师要回港了。
李德謇去倭国挖了几年银矿,石见银山是浅表矿,掀开地皮就是白银,想必已有收获;
圆真大师兄去了新罗,肯定会搞事,也许会收金胜曼为女弟子?
秋日的大连港,是一年中最繁忙的。
南方的船、辽东、辽西、新罗的,各种旗帜迎风招展。
偏远的苦寒之地,竟有如此繁华,没来过的人都不敢想象。
一排高大威武的大唐官船浩浩荡荡的驶向港口,船上挂着辽东水师的旗帜,岸上的人欢呼,是水师回来了!
每一次辽东水师出海,都会带回不少“海货”。
船上的人见到港口遥遥在望,也松了口气。
管大豪迈地说:“白银可真他娘的沉!说啥背一箱书背不动,背一箱金子跑得快,那都是瞎扯!不说金子,就说银都比水重得多,让他背着跑试试看!”
这几船银子,是帮东海道大总管、熊津都督李德謇运回来的,再托给辽东送进朝廷。
最难的,就是海上这一段。
管大一路提心吊胆,万一白银被龙王劫走了,赵都督会不会怀疑他携款私逃?
旁边一个皮肤黝黑干裂的年轻郎君欢喜地说:“管司马别抱怨,赵都督看到这些银子,肯定会高兴!”
管大脸色更沉重了。
都说贼不走空,他本来确实是想中饱私囊,藏一些白银去自己的老窝……
可李家小郎君跟着他,让他没得机会!
对,旁边这个满脸沧桑,风吹日晒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年轻人,就是李敬业。
先是在东北的雪地里打滚,再到海上漂泊,李敬业像是换了一个人……
曾经武陵年少的长安风流,恍如隔世。
此时的他只希望赵都督一高兴,能帮他说服叔叔,让他回长安。
辽东水师的船一靠岸,管大就看到赵都督的仪仗,一边嘀咕着“都督真心急”,一边赶紧上前。
七郎摆了摆手,示意管大等不必多礼,和煦笑道:“此行可顺利?收获多不多?”
管大笑眯眯地说:“龙王爷跟都督是好友,哪有不顺利的?收获还真不少,还有李总管托我们运送的白银!”
七郎听到白银,双目放光:“好!这可真是大收获!”
从番邦的国土上运回白银!
七郎带着人上前,看着士兵把一箱箱的白银搬下船,既高兴又诧异:“李德謇够狠啊!两三年时间,除去海上来回,能挖出那么多白银……莫不是把全部倭人都赶去开矿了?”
这简直是把倭人当牲畜用啊!
难怪倭国女天皇都要用美人计,诱惑圆真大师兄回国说情!
管大感慨地说:“都说水匪凶狠,谁知道官兵更狠。李总管还选了契丹人去倭国作监工,给他们丰厚的报酬。”
七郎连忙问:“契丹人?枯莫离也去了?”
管大摇头:“枯莫离主动想去,但李总管没同意。您派去传令的人也到了,枯莫离答复走陆路赶回来。”
七郎心道,枯莫离放着现成的船不坐,非要走陆路,是怕翻船?
回到岸上,七郎总算想起什么,问:“李思文的侄子李敬业,不是跟着你出海了,人呢?”
管大眨了眨眼,看向自己身后的年轻人。
李敬业默默地站出来:“赵都督,我一直在这里。”
七郎怔怔地看着李敬业,好半晌才说:“敬业贤侄,真的是你?”
哎哟喂!你这是经历了什么?
被七郎震惊的目光看着,李敬业突然鼻子一酸,哽咽地说:“赵都督,一言难尽啊……我,多亏了管司马的照顾!我可感激他了!”
我感激他全家!
他叔李思文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把他丢在冰雪里摔打,一场风寒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接着又被丢到船上训练,管大那水匪头子笑眯眯扔他下海,说熟悉水性!
腰上就一条麻绳拴着,在海里浮浮沉沉,差一点就给龙王做女婿了!
李敬业满腔委屈,可又不敢当着管大的面抱怨告状。
经历这几年的磨炼,他总算知道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