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都督官宅前,七郎对众人说:“我先回家沐浴休息,明日再去前衙议事。思文,我帮你捎带了家书,你随我来。”
李思文应是。
其他人体谅赵都督舟车劳顿,纷纷识趣的告辞。
虽然有很多事等着赵都督决断,但也不差这一天半日。
七郎带着车马行李浩浩荡荡地进了家门,自有管事、随从安排行李、收拾整理屋子……
他在前厅坐下,找出一个匣子:“这是令尊、令兄的家书,有给你的,也有给敬业贤侄的。”
“敬业如今何在?”
李思文连连道谢,答道:“今年夏日,我让他随管大出海,学习水师战法。如今跟船去了熊津江,还未回来。”
七郎笑道:“年轻人就该多受些磨炼……令尊两次加封,升同中书门下三品,可喜可贺!”
李思文平静地说:“多谢都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李家上下唯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老爹又不是没当过宰相,还不是说贬就贬?
皇帝都是负心汉,喜欢的时候喊“爱卿”,不喜欢了说翻脸就翻脸。
李家人都看透了。
李思文腹诽着,但不敢说……转而恭喜七郎加封散骑常侍,客套了几句才带着家书告辞。
七郎回到后院,看随从仆妇四处忙碌,似乎很热闹,可他却觉得空虚寂寞冷。
老婆孩子都不在,其他人都是工具人,以后的漫漫长夜要如何度过?
闲着也是闲着,把贺鲁、枯莫离喊过来泡温泉?
赵都督勤政爱民,第二天就召集众属官议事。
高安胜沉重地说:“去岁天寒,扶余、靺鞨、东突厥、留守的契丹人都来报大雪成灾,牛羊冻死无数,因此今年不能用羊毛、兔皮与我们交易。各族还请求粮食赈灾。”
七郎皱了皱眉,盛唐处于气候史上的温暖时期,草原上水草丰茂,贺兰山是塞上江南,西域罗布泊是一个真正的大湖……
他问:“辽东这里,去年比其他年份更冷吗?”
属官们互相看了看,卢照邻回答:“下雪的日子比往年多几日,但总的来说,差别不大。”
七郎微笑着敲了敲桌子,“所以,他们是故意问我们要粮?你们给了没有?”
卢照邻说:“今年新帝登基,我们要送税粮进京道贺,哪里有多余的粮赈济?只好让他们暂且靠冻死的牲畜果腹。”
“但皮毛贸易就中断了。”
羊兔毒策启动没几年,就要中断了?
显然,雪灾半真半假,草原各部在试探。
天可汗驾崩,年轻宽仁的新帝登基,有的人蠢蠢欲动了?
辽东被萧凌和七郎经营得那么好,在群狼眼中就是一块肥肉,早就垂涎三尺!
七郎眼睛眯了眯,说道:“传令各部,说我回来了,从中原带回很多珍贵货品,要大开榷场,邀请各部首领来参加。”
“牛羊冻死了?那就用别的东西换,我也不挑。只是趁此机会,邀兄弟们聚一聚,必须是首领亲自来,我可想他们了!”
“思文,你选一些强壮的士兵,跟着去下令。”
李思文应诺。
赵都督要摆“鸿门宴”啊!
就看谁敢来,谁心虚不敢来!
众人脸上都有了笑意……赵都督回来,他们就有了主心骨。
似乎再难的事也不难了。
高安胜迟疑地问:“若是他们不来,那又怎么办?”
七郎意味深长地笑道:“不来?那我就亲自去请。”
高安胜心中一凛,夹紧了尾巴,连忙说:“都督有请,他们岂敢不来!但是……都督回城,似乎也没带多少行李?这榷场怎么办?”
七郎说:“榷场的事,由互市监周监正办,货品我都有,都是中原的好物。”
高安胜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听说赵都督神通广大,能无中生有,但他没有亲眼见过,不怎么相信。
既然赵都督说有,那就是有吧。
七郎就将办榷场的事交给周崇礼安排。
他在长安收购了不少好东西,把整个赵家商行的库存都给搬来了!
周崇礼得知是赵都督的私货,犹豫地说:“都督不辞劳苦带回那么多东西,榷场的事我一定办好!换回来的东西,当然也是都督的。”
“但是,这税互市监得收。”
……若是其他商贾,从长安带大宗货物到辽东,一路都会被各地关卡收税。
赵都督不用说,肯定是逃税了。
别的地方能逃,在他周崇礼手上必须不能逃。
七郎:……他的眼神,似乎在内涵我逃税。
“税的事,你多收两成。我带货物来不为挣钱,只是繁荣辽东经济。”七郎坦荡地说。
即使是多收两成,一进一出,他还是有得赚的。
最关键的,他运货不用车马费,比其他商贾省了最重的成本。
周崇礼顿时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敬佩地说:“赵都督一心为公,真是朝廷栋梁!您神通广大,若是能每年走一趟长安就好了。”
胡商为了逃税,不惜把皮肉割开藏宝石!
赵都督这神通,简直天生就是为走私准备的。
七郎:……过奖。我是都督,不是行商!
让周崇礼去跟赵家管事提货,七郎就暂且放下此事。
等各部首领到来还要好长时间,榷场可以慢慢准备。
阿史那贺鲁是朝廷承认的东突厥首领,封瀚海都护。
理论上来说,贺鲁跟七郎、李思文是同僚,都是朝廷的官员。
没有充分必要的理由,七郎也不能对阿史那贺鲁动手。
他曾跟贺鲁合作无间,杀了原东突厥可汗泥熟匐。
又曾千里北巡,众人皆知他们是好友。
七郎要对贺鲁下死手,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否则会让属下们胆寒。
计策都安排好,整个都督府开始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