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和彭泽边走边说,心中大约有底……杨万春装病拖延时间,但又不能抗旨不进京,所以想把安东州搞乱、浑水摸鱼!
杨万春归附朝廷后,识趣地搬出了曾经的城主府,住进一处较僻静的老宅。
身边也只有一些“家人”、“养子”,闲时打猎、饮宴,似乎已无心权势。
七郎赴任后,一直忙忙碌碌,还是第一次来见这头辽东猛虎。
走进杨府时,他郑重地正了正衣冠,让人送上礼单……人参鹿茸都是真的,绝不是假货~~
……唉,赵太守也有慷慨解囊的一天。
杨万春带着人迎了出来,脸色暗淡蜡黄,瞧着有几分病容。
虽然已经计划好把赵七郎“留”在安市城,事成之前,杨万春还是谨慎行事。
七郎疾步上前,相互见礼后,恳切地说:“杨将军有病在身,怎么好劳您出门相迎?真叫在下不安!”
杨万春轻咳两声:“赵太守远来,老夫一介降将,如何能托大。”
没见到杨万春之前,七郎想象此人应该像李积、李药师那样的英雄好汉,或者侯君集那样的枭雄。
如今嘛……却有些失望。
见面不如闻名,不过如是。
杨万春同样久仰七郎的大名,如今一见也觉得失望。
异人该有异相,他没瞧出七郎有什么异相,不过是长得好一些罢了。想到萧凌同样昭昭华章,中原朝廷用人,大概是看脸的。
两人第一眼就没看对眼,大概就是无缘。
杨万春又对彭泽客气了几句,请众人进厅中入座。
厅里摆设简单,一点也瞧不出曾经威震辽东杨城主的气派。
七郎没有四处打量,直接摆出关心的姿态,细问杨万春生了什么病、请了什么大夫,吃哪些药……
杨万春身边一个侍从一一答了。
七郎听完,说道:“我从前在长安,跟神医孙道长有来往,略懂几分医理。杨将军放宽心,您大约就是着了暑气,如今天凉就好了。辽东城萧都督那里,有好的大夫,不如请来看一看!”
……看不拆穿你!
杨万春:“……多谢赵太守关心,就不必再惊动萧都督了,我近日确实好了一些。”
七郎立刻一脸喜意:“如此就好!听说朝廷召将军进京,我离京一年多,对京中亲友颇为惦念,想请您顺路为我捎些信和礼物。”
……好了就快上路!
杨万春目光凝了凝,轻咳两声:“举手之劳,待我进京时给您捎带就是。”
……那要看你活不活得到我进京!
两人你来我往,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偏偏都听明白了对方的话中之意。
彭泽一直含笑听着,时不时说几句客套话,似乎不知道其中的刀光剑影。
因杨万春是病人,不好劳累,七郎说了几句就要告辞。
杨万春极力留七郎用饭。
七郎说:“一则不好打扰将军休息;二则我近日斋戒,颇多忌口,还是住驿馆方便一些。我会在安市城停留些时日,若能亲眼见您痊愈,也好安心!”
吃什么饭?可别给我下毒。
既知道杨万春搞阴谋诡计,七郎就谨慎了几分。
趁着天未全黑,七郎在彭泽等护送下去驿馆。
杨万春坐在屋里,沉声说:“他是来催我进京的!如此步步紧逼,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本就有旧恨,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来挑衅!
七郎劫了卢戎贡船,杨万春原是不知情的。
但朝廷突然宣他和高延寿进京,又听说辽西兵马调动,有提防东突厥之意……再结合安东州互市的盛况,杨万春怀疑,赵全无意中知道了什么,揭穿了他们的密谋。
旧恨,又添上了新仇。
虽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要置对方于死地!
杨十八小声说:“义父,驿馆那里安排好了。”
朝廷派了新的安市令、县尉、主薄、县丞等官员来,但驿臣这种小吏,还是本地人。
杨万春冷笑:“他不敢吃我的饭,难道还能不吃驿馆的饭?真是个胆小鬼。就让他提心吊胆,我倒也用不着下毒。”
……下毒,不一定能成功。若是打草惊蛇,把人吓跑了,以后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
他微微叹息:“我以为是怎样的活神仙,原来也不过如此。”
七郎到了驿馆,同样感慨:“不过如此。”
彭泽随着他进来,提醒道:“赵太守还是小心一些,杨万春忍了那么久,如今不想进京,保不准做出什么事。”
“多谢你提醒,我晓得了。”七郎问,“安东州那里发生的恶贼杀害孩童的事件,你想必也听说了?”
彭泽点头:“安东州送了协查公文来,还有恶徒的画影图形。”
七郎眉头微皱:“我听说杨万春有十八个养子,今日见到了杨十八,你可曾见过其他十七人?其中可有跟贼人相似的?”
彭泽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杨万春的养子各司其职,有人管着杨家田庄,有的经营商铺。有露于人前,也有不露于人前的。就我见过的人,没有相似的。”
“而且,他还和高句丽旧人有来往,也有其他人可用,不一定就是养子。”
这回答在七郎的预料之中,杨万春要派人,自然不会派常在自己左右的。
他微笑道:“无妨……只要有这个人在,早晚能抓到。等杨万春进了京,我们可趁他不在,把安市城好好梳理一遍!”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杨万春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挺恶心的。而且,七郎对杀害小孩子的事深恶痛绝,已经不能容忍杨万春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亲自来安市城,就是以自己为诱饵,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