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邻等人无奈,又去找董月明,想让使君夫人帮忙劝一劝。
董月明却笑道:“带太多的人,反而让杨万春受惊吓,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轻车简从也好,让杨万春看一看我们太守的勇气!”
属官们听着觉得也有道理,却不免替七郎捏了一把汗。
临行前夜,七郎取出自己的金刚杵,认认真真地用软布擦拭。
董月明口里说不担心,心中是记挂的,她对七郎说:“你不必逞匹夫之勇。”
“娘子对我没信心?”七郎挑了挑眉。
他是文武全才赵七郎……实在打不过,裤裆掏雷炸他母亲的!
董月明微笑:“你厉害着,高句丽人哪里是你对手?但杀鸡焉用牛刀?别抢了阿虎他们的职责。”
你那么勇猛,还要护卫做什么?
七郎听董月明夸他,尾巴又得意地翘了起来。
他细细地吩咐董月明小心安全,这几日出入都要多带人……
“假如我是杨万春,杀不了敌人,杀了他的家人也好。”七郎沉吟道。
董月明:……七郎很会以己度人。但杨万春说不定还真没那么阴险。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也不知七郎这心眼是跟谁学的。
夜里,小喜儿睡在七郎和董月明中间,肉呼呼的胳膊、腿儿一节一节的,像莲藕一样。四肢摊开,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小青蛙一般。
“这小娃儿。”七郎轻轻戳了戳喜儿嫩嫩的小脸,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为了心爱的娘子、可爱的孩子,他要更强大才行啊!
如果说杨万春是潜伏在辽东的一颗毒瘤,就让他来挖掉吧!
安市城。
杨万春从听说七郎要来探病,就犹豫不决。
原本他是派人去刺杀赵全,但在丹东城,还没寻到机会。
如今赵全既然敢送上门,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在这里送人上西天?安市城是他的地方,更好布置……
赵全若死在安市城,萧凌不会善罢甘休。
但死无对证,他找一个替罪羊,朝廷也未必会怎么样。
他真的杀得了赵全吗?那可是能招天雷的人。
犹豫了几天,杨万春终于下定决心:“让死士动手!就在安市城,一血高句丽的耻辱!”
是这个赵全,轰开了平壤城墙,放了皇宫的大火,灭了高句丽王朝。
如今,就让他来为高句丽复仇吧!
他麾下聚集了一些高句丽的旧臣,全都热泪盈眶……成与不成,都该拼这一把!
七郎骑着马,带着护卫、随从,轻车简从地去了安市城。
海风带着微微咸味,吹入人的鼻腔。已近黄昏,安市城外的行人步履匆匆,对七郎一行没有多关注。
这座东北大城,日日人来人往,多几个人来又算什么呢?
“这座城啊!”七郎微笑感慨。
当初唐军兵临安市城,就为强攻还是绕过它而争论,最终选择的是绕道。
没有经受战火摧残,这座城和他从前看到的,并没太大区别。
杨万春派人到城外候着,见到七郎的车驾,立刻迎了上来:“赵使君大驾光临,杨家上下不甚荣幸,我们将军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来迎接,请您见谅。”
朝廷给杨万春封了个“左屯卫将军”的虚衔。
七郎微笑:“你客气了,应该我去探望杨将军。你的汉话说得很好,你是汉人吗?”
此人说道:“我叫杨十八,是高句丽人,但自小学习汉话和汉字。”
七郎说:“杨将军很有先见之明,知道辽东迟早会回到祖国的怀抱。”
杨十八:……我想骂人,但我不敢说。
七郎一行刚进城,安市令彭泽、县尉带着兵丁也迎了出来。
见到自己人,七郎笑容真切了几分。
安市城因为历史原因,在高句丽人心中地位颇高。
朝廷收复此城后,按中县的级别设安市令,由辽东都督直接管辖。
杨万春一个被荣养的虚衔将军,要兵没兵,要马没马,一举一动又在安市令的监视之下,除了搞一搞阴谋,也没办法。
这头猛虎,已经关进了笼子里。
……所以,也不能怪他没有十年前的豪气和胆量。
七郎加冠礼,彭泽派人送了礼物,又同是萧凌属下,两人有几分同僚交情。
得知七郎的来意,彭泽叹道:“今夏以来,杨将军就抱病,我也探望过几次!幸而杨将军素来健壮,大约不日就能康复。”
话中之意……夏天丢了卢戎的兵器,杨万春就病了;杨万春素来健壮,恐怕是装病。
七郎点头叹息:“杨将军弃暗投明,率军归附朝廷,于国有功,我得知他生病,忧心不已!这不,巡视海防回来,立刻就来探病。”
精通汉话的杨十八:……你说谁归附?谁弃暗投明?你说清楚!
明明是国亡了不得不投降,从赵太守口中说出来,像是杨万春主动背弃高句丽王朝似的。
他想骂人,但此时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