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许夫人到二门后,七郎小声问董昊:“你们家跟许家也是亲戚?”
董昊轻声说:“不是的。因杨老夫人认识的,她家跟我家买过两回马,有了些来往。”
七郎见董昊不知情,便暂且按下此事,待宴席过后再去问董月明。
那许夫人进去后,和董夫人寒暄见礼,看着董月明说:“几个月不见,大娘竟然都定亲了,真是意想不到!”
董夫人接道:“他们两个是从小认识,知根知底的,又有罗先生做媒,便把亲事定了下来。”
董夫人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家怕是得罪许家了。
这许夫人有个小儿子,性情暴戾纨绔,面上又有狰狞疤痕,入仕无望,婚事高不成低不就。
许夫人觉得董家也是老士族,董月明美貌聪慧,正好配自家儿子。
但她又自恃自家门第高,没有提出这件事,只暗示了两回,想让董家主动提。
许家的门风,嫁女求重聘,不惜把女儿嫁给南蛮酋长。娶媳要高嫁妆,她就想董家主动提,好索要嫁妆呢!
没想到董家不知是不是没听懂她的暗示,就是不接茬。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谁知过了一个年,就听说董月明定亲了!
许夫人自觉受了侮辱,但想到董家有钱,日后或许还能有些用处,今日还是上门了。
她见到七郎,尤其是见到七郎那张俊俏的脸,心里当然很不舒服:她的儿子样样都比赵全好,不就是脸上多了一道疤吗?董家竟然看上这样的绣花枕头,也没看上自家儿子!
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七郎,又忍不住盯了两眼。
七郎送完宾客,终于有空找到董月明,向她问事情的缘由……
许敬宗可不是什么好人,七郎不想树这样的敌人。
董月明是聪慧的,略想一想就明白缘由了,带着歉意地把事情说了……“我想这是她自己的心思,连她丈夫都未必知道,应该谈不上得罪人。”
七郎愕然:“我这是无妄之灾啊!难道说,都怪我长得太好?”
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当然不会责怪董家。
这根本不是董家的错啊!
董月明见七郎不见怪,笑道:“是怪我长得太好吧?”
七郎孩子气地说:“我们都长得好,不跟丑八怪玩!”
哼,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肖想他的月明!许家生气?他还生气呢!
两个人都不在意这个事了,反正他们又不是金子,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但七郎心中暗暗起了提防……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
兴国寺中,慈惠禅师沾着茶水在桌上描着一幅地图。
“东北、西北、东南、西南……萧凌、刘茂、刘植、赵贵……这些人全都跟圆润有关联。”禅师微笑,“这一局棋布下去,才是百年大计啊!”
解决东北、西北的威胁、同化西南、瓦解东南士族……这大唐盛世,当可维持更长的时间。
四方已布局,最重要的却还是中枢。
武周代天下?
圆润又会站在哪一方呢?
想到圆润回京后,问他关于头风可有好的防治方法,慈惠禅师心中已了然。
七郎这日应窥基的邀请,到兴国寺的译经场,帮窥基翻译经书。
这译经场非常开阔,除了玄奘法师的九大弟子:窥基、圆测、普光、法宝、神泰、靖迈、慧立、玄悰、神昉之外,还有上千人。
这些人都是从各大寺庙抽调而来,协助玄奘法师译经的,算是法师的“记名弟子”。
其中有一个人在这亮蹭蹭的一片光头中格外醒目。
窥基顺着七郎的目光看去,介绍:“那是辩机。十五岁在长安大总持寺出家,是法师道岳的弟子。他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潜心修习佛法十年,如今除了译经,他还协助师父撰写《大唐西域记》,是师父的得力助手。”
严格来说,辩机不是玄奘的嫡传弟子,人家有自己的师父。
但是如今辩机协助玄奘译经,也可算是弟子了。
七郎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瞪大了眼睛……乖乖里格隆~这又是个鼎鼎有名的花和尚啊!
因为某些不可说的缘故,辩机的名气比窥基这个玄奘大弟子都大!
“原来是从其他寺庙来的,难怪我从前没见过。”七郎笑了笑。
窥基见七郎没有和辩机结识的意思,也就不介绍了。
他本人对辩机是很有好感的,因为这是真正有才华的人,不仅精通佛理,还文采斐然……要是人人都像辩机那么能干,还要他干什么?
他就可以更早还俗了嘛!
窥基心心念念想还俗,现在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译经就拉上七郎帮忙。
七郎在译经场忙活了小半日,又去慈惠禅师那里蹭饭。
他已经发现啦,禅师把益州文殊院的厨子大和尚带到长安了,能做好多好吃的甜点。
慈惠禅师和蔼地看着七郎,等他吃完之后才说:“你最近印堂带有血气,出门要尽量小心。”
七郎正心满意足地揉着小肚子,闻言怔了怔:“师父,你说真的?我天天照镜子,什么也没看出来。”
“那是你的双目被红尘掩盖,看不透虚妄。”禅师高深莫测地说,“你自己做好防备吧!”
七郎摸了摸下巴:“天子脚下,总不会有匪徒。所以多半是小事吧?我也不可能不出门,十天后还要请太子去看我新做的火器呢!”
禅师说:“祸福天定,你强行躲开,只会遇到更大的劫难,不如顺其自然,自能化解。”
七郎知道师父是有真道行的,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虽然有了防备,七郎也没想到师父的话这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