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春风,他们到了城南的一个庄园。
今日在此的大多是和尉迟家有来往的将门子弟,都重视战功。
既然是饮宴,就没有太多的规矩。
窥基让自己的家伎上前,在乐声中跳起了舞。
旁边有人笑着说:“赵郎也可以养一些家伎,像窥基一样带着招摇过市,还能得个风流高僧的名声。”
他的声音不低,窥基听了说道:“别取笑我!陛下让我出家,你们一个个都不帮我求情!”
“是玄奘法师一见你就说你有佛缘,你也别懊恼,你问一问,京中想追随侍奉法师的人不知有多少!”
旁边一些人也附和,他们倒是想拜入玄奘法师门下,可法师看不上他们啊!
窥基都被他们说得有些恍惚了,难道这真的是大好事?
七郎这才说:“我是穷官儿,哪里有钱养家伎?再说,我已经定亲了,尊重女方,也不该太过风流浪荡。”
有人听说七郎还在国子监读书,问他可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
……如今科举制还不成熟,名目又多,考试时间也不定。比如今年有明书和明算科,明年有进士、明经科。
七郎答道:“我今年要参加完国子监的结业考,明年才考科举。”
那人松了口气,坦诚地说:“我今年考明书,还怕和你撞上呢!”
七郎刚才听人介绍,已知这是太原王氏的郎君,王家书法传家……
“王郎君过谦了,我有自知之明,可不敢考明书。”七郎谦虚地说。
舞姬翩翩起舞,又换了一个人。
七郎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扭来扭去的也就这样吧,那胸脯是白了点、高了点,也没什么好看的。
王家郎君洗手焚香,坐在琴边。
淙淙的琴声如清脆的泉水声般响起,裴行俭持剑舞动,寒光之中落英缤纷。
裴行俭这样的俊杰了,出身也好,可惜一直没什么上升的机会,至今还在左屯卫做着仓库管理员。
可见现在官场的竞争激烈。
七郎也只能慢慢来,做着炒火药这份有前途的工作。
裴行俭已经不提教他骑射的事了,可能是因为知道七郎在国子监可以学。
他这剑舞精彩,众人全都鼓掌喝彩。
剑舞结束,已到黄昏。
众人便说笑着到了精舍中,各家的仆从便侍候自家的主人洗涮休息。
七郎是独自一人来的,窥基便邀请他一起住。
七郎见窥基身边环绕的美人,犹豫地说:“怕是不太方便吧?”
窥基一怔,便明白了七郎话中的意味……这小师兄想得太多了!
“我好歹出家了,不用女子服侍睡觉!”窥基懊恼地说。
实际上,因为他年纪小,还没破过色戒。
唉,等到他还俗那一日,这些漂亮姐姐们都红颜老去了!
七郎这才放了心,欣然同意和窥基夜谈论佛。
次日一早,七郎赶着去上衙了……可不想再被扣禄米。
窥基优哉游哉地吃着婢女喂过来的食物,心道圆润小师兄终日忙忙碌碌的,究竟又有什么乐趣呢?
正潇洒着呢,一旁的美人一本正经地说:“郎君,你要回寺里翻译经文了!”
窥基:……
这明明是他的侍女,却听爹娘的吩咐,监视着他的行踪!
七郎回到军器监,火器署的人拉着他说:“赵主簿来了!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说的神火球?”
那人手里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球,有拳头大小。
“用竹编做的壳,再用泥糊。里面装着松脂、铁蒺藜和黑火药,通火线到外面。用的时候,点燃火线抛入敌阵之中,是伤人放火的利器!”匠人兴奋地说。
七郎立刻将行卷的事抛到一边,高兴地说:“真的做出来了?”
他就是提了一个小手雷的想法,没想到匠人真的能研制出来。
匠人笑道:“不过威力如何,还得验证一下。”
七郎点头:“要是扔出去就一个爆竹,那就笑话了。还有安全性,这火线该留多长?可别没抛出去就炸了。”
其他人一齐围过来,议论:“或许可以用投石机投掷,能抛得更远。”
……这些技术人员热火朝天地议论着自己的杰作,仿佛谈论的是心爱的姑娘。
而此时,皇帝正在听孙子李象读书,享受天伦之乐。
皇帝有很多儿子,也有很多孙子,最疼爱的却还是这个。
李象是李承乾的庶长子,虽然是庶子,毕竟是皇帝的第一个孙子,份量是不一样的。
读书的时候,李象忽然想起一件事:“赵全骗走了我的樱桃!父亲说是借我的一篮樱桃去变个戏法,就被他连樱桃带篮子吞了!我要去找他,把我的樱桃还回来!”
听着大孙孙的童言童语,皇帝想到英年早逝的大儿子,一时有些伤感,哄着说让人带孙孙去找樱桃。
皇帝想找一个可靠的人给李象做老师。
李象的身份特殊,这个人必须有才华能力,又不会教唆李象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在七郎第一次跟李承乾接触时,皇帝就查过七郎,顺藤摸瓜查到了罗先生。
皇帝其实也是认可罗中的才华的,但这个人毕竟是跟他大哥有关联的人。
但想一想,连魏征都能用,罗中有何不可呢?
皇帝又想到七郎因圆通的死,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
圆通……
皇帝心情复杂,命人再去查罗中近些年的作为,若是人品没有瑕疵,就让他给李象启蒙!
能教出赵全那样的学生,想必教导皇孙也不是问题。
而赵全是李治的人,罗中更不可能教唆李象萌生野心。
罗先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有进官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