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营造吗?听说你做过一个动滑轮组,想必也懂建筑?”崔六郎问。
七郎斟酌着说:“我不是很懂,但我先生略懂,不知道有什么事?”
崔六郎说:“不知你有没有听说,皇上为了巡视洛阳,命令将作大匠阎立德选一处合适的地方建行宫。阎立德就在汝州建了一座离宫,也就是襄城宫。”
七郎点点头说:“从前黄帝登县茨,过襄城问道崆洞。那附近又有温泉。皇上仰慕黄帝的行为,在那里建离宫。”
“但是今岁皇上去到襄城宫,发现那里竟然很热不适合避暑,而且有毒虫。为此大怒,免去了阎立德官职。”崔六郎说。
七郎眨眨眼,不是很明白:“你跟阎立德有亲戚关系?”
他只知道阎立德有个弟弟叫阎立本,是大画家。
“阎立德是魏王的岳父。”崔六郎说。
七郎懂了,摊摊手说:“要是驱蛇虫,你们应该问太医,这方面我不懂。至于营造,我想在营造上面,没人比得上阎立德,我不必班门弄斧。”
他说的是真心话,阎立德是将作大匠,贞观第一建筑大师。
自己去给他出主意?开什么玩笑!
崔六郎失望地说:“那也没办法了。今夜是要在平康坊过夜的,不如我们抵足而眠?也好说说话。”
问不出主意,套一套话也好……
七郎拒绝:“我不惯与陌生男人睡。”
崔六郎不好强人所难,只能讪讪地离开。
七郎在榻边思索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在馥郁的暗香中睡去。
在这青楼睡得并不踏实,梦中总恍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第二天,七郎早早起床,揉了揉眼睛,简单梳洗走了出去。
和他同样早起的只有唐璿,其他人夜里闹得晚,都没有起来,两人一起结了账,踏着晨光离开。
清早的平康坊格外清静,两个少年礼貌地告别,各自上了马车。
七郎听说,唐璿的父亲去世前,曾提前为他起了字“休璟”。
唐休璟这个名字,历史渣杂货铺小老板都知道。
未来的名将!中书令!
但他交朋友,不看对方未来有多大前程。
他是那样的人吗?他只看性情是否合得来。
平康坊距离东市不太远,七郎乘着马车,穿过渐渐变得喧嚣的街坊,回到了家,还赶上全家人吃早点。
周氏松了口气:“我就说你会早回,做了胡麻猪肉馅的馄饨,快吃一碗!”
罗乔和罗大郎好奇地问:“平康坊好玩吗?”
他们听爷爷说了,平康坊是大人才能去的地方。
七郎埋头吃馄饨,头也不抬地说:“不好玩。吃的东西又贵,还没食肆的好吃。歌舞也就那样,还不如安氏楼专业呢。还有作诗作词的,也不知那些人怎么想,在学堂里做功课还做不够?还跑到花楼做?”
“还有的人提前找人作诗,去糊弄那些花娘的。哪个花娘是认真听他作诗的呢?不过是看中他的钱!”
“你若是财大气粗,闭着眼睛写都有人喊‘好诗’、‘好诗’!”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小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坐在一旁的罗先生失笑:“你年纪小小,看得倒通透。”
……真不知道这小徒弟经历过什么。
七郎笑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嘛!”
他飞快地吃完一碗馄饨,对罗先生说:“先生,我有事想请教。”
罗先生点点头,领着七郎去书房。
到了书房,七郎正色把昨夜的事说了。
罗先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至于襄城宫,既然是不好,皇上肯定不会再住。若是出主意,不妨建议皇上将襄城宫拆除,建筑材料分给当地百姓。”
七郎张口结舌:“这样太可惜了吧?好好的宫殿建好就拆了。”
仔细想一想,历史上的襄城宫怎么处理来着?也是被拆了?
“百姓会很高兴。”罗先生说,“假如你家要建房子,平白得到一堆建材,能不高兴吗?”
七郎点点头:“也是一个办法,可以收揽民心,总好过襄城宫白白荒废。如果是魏王提议的,百姓还会感激魏王。”
但他已经给太子献过策了,外人不知内情,太子是知道的。
再给魏王献策,太子心里恐怕不舒服。
罗先生指点:“你是国子监的学生,李淳风不是找你讨论过数学吗?你直接跟他建议。”
死道友不死贫道。
七郎恍然:“对哦!我还是国子监的学生,这个身份可以用!”
这样一来,帮皇帝解决眼不见心不烦的襄城宫,也算帮阎立德解围。
还不跟魏王扯上关系,不会得罪太子。
七郎犹豫:“那萧大哥的面子……”
罗先生笑道:“萧凌有萧凌的立场,和崔家不一样。你仔细想一想,你觉得萧凌的立场是什么?”
七郎认真思考……“萧大哥支持正统。”
谁当皇帝就支持谁,皇帝立谁为太子就支持谁……总而言之,一切跟着皇帝走。
也正因为他不偏不倚的立场,才能在京兆少尹的位置上坐稳。
那就不用顾虑了。
七郎连忙回到国子监,求见李淳风,提出自己的馊主意——拆除襄城宫。
李淳风:“……”
不愧是乡下出来的,首先想到百姓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