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淩回到寝宫内,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有隐依旧照常在大厅内等着时淩,可是今天,时淩却挥了挥手让他走开了。
有隐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我今天是不是不用学了?……”
“不用学?”时淩听见这话,气笑着回头道:“不想学?那以后就别学了!”
她语气不算凶,可还是把有隐唬在了原地,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期期艾艾地开口道:“不……要学的。”
时淩也缓了过来,深呼吸一口气,从房内把她最近啃的那本魔导书拿出来,扔给了有隐。
一本十几斤重的大书朝他重重飞来,有隐眼疾手快地接住,可是还是被那重量砸了个晕头转向,像是抱着一个大西瓜一样不便。
“从今以后你就自己看书学吧。”时淩说着,伸了个懒腰就要走向房间内。
有隐不明白她忽如其来的甩手掌柜,抱着书在她身后手足无措道:“那……那殿下以后都不会亲自教我了吗?”
时淩一听这话,背对着有隐,缓了好一会才把要咧上太阳穴的嘴角压下来,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咳了几声,恢复了寻常神色,转过身故作疑惑道:
“你真奇怪,平常教你,结束时你跑得比谁还快,这下怎么又不舍起我来了?”
时淩这句话只是揶揄几句,并没有想过这短短半个月会和有隐增进多少感情。
再说了,要是这点小小的接触就能产生紧密联系的感情的话,保不齐几年以后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对他好的人,这般容易依赖的性格,可不是好征兆。
有隐没有大人的铜臭味和弯弯绕绕,只是一时间觉得有些怅惘若失。
他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抱着那本书的力道更紧了。
他忽然觉得,传说中那个娇气跋扈的七公主,似乎也没有那么坏……甚至和整个皇宫的氛围都格格不入。
好奇怪,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
时淩等了半晌都没见有隐憋出个有用的屁来,叉着腰道:“没事了就快点走,还在本公主面前碍眼。”
她那桃腮的小脸蛋上没有一点生气的神态了,更像是一个可爱玩闹的孩子,声音也因为一天的学习变得软乎乎的,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有隐还是头也不回地就跑出了门外,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跑回大厅内……差点忘了他现在是住在偏房的了。
时淩看着有隐来来回回,一个小男孩扭捏得跟个小姑娘似的,都不敢抬眼看她,低着头就跑回了房间里面了,引得时淩在他背后止不住地笑。
果然,人类最可爱的时期还得是在幼仔的时刻。
现在她一个下午都没事了……
时淩放松下来,只觉得头脑疼,一想到猎场的事情,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太阳穴突突的疼。
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对,可是思来想去,所有人对她的态度和对记忆里有星的态度没有什么两样。
时淩在遍布危机的异世界里面游走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的乌托邦世界,现在她自己都对自己的直觉感到有些不自信了。
可是,时淩没法应对。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秋猎那天。
……
时淩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了,现在伺候她的侍女已经不是之前的小鹿妖了,而是数月前陪时淩去慎刑司捞人的那只小猫妖,名叫安乐。
安乐性格比小鹿妖要跳脱得多,按照有云的吩咐,她给时淩扎了一对可爱的包子头,小包包之下留下一条串着粉色发带的辫子,很是童趣可爱,又换上一套娇嫩的黄粉色小裙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一只采桃花蜜的小蝴蝶。
时淩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不知该作何表情,毕竟按照自己的年纪已经过了可爱幼女的时代了。
她又在镜子面前转着圈圈,听着安乐开心地夸赞着好漂亮,并且拍着手说:“公主真漂亮,像仙女一样!”
这几句夸得她飘飘然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开心得紧,不住地问道:“真的吗?”
“自然自然,我们公主怎么样都好看,现在是超级好看!”安乐说着,她的心简直要被时淩这副模样给萌坏了。
时淩转过身,发现有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也是简单打扮了一下,看上去好歹干净了些了,起码可以看得出是个俊朗的小男孩。
她转了个圈,充满希冀的神色看着他:“好看吗?”
有隐望着笑得灿烂的时淩,点点头道:“好看的殿下。”
“对啊对啊,到了猎场,您一定会像以往一样,获得最多的战利品!”安乐夸着,语气很自然,时淩也十分受用:“那是自然。”
小孩子真好哄。
这次的秋猎,有隐也在名单行列中……多半是有云的意思了,有隐不敢推脱,时淩也不好把两个人的争斗推到明面上来,她还想在观望一下局势,眼下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和有隐战队了,所以时淩只好让有隐也跟着去秋猎。
收拾好了之后,二人乘着马车,趁着清晨的凉风,来到了秋猎场。
众人已经等候多时,时淩的到来几乎是万众瞩目级别的,在这种情况下,人多眼杂,树大招风,保不准有隐会出什么事情出来。
下车前,时淩特地叮嘱了一声:“没事别乱走,待在马车里也好。”
有隐听着懵懂地点点头,时淩也不做多解释,翩翩然下了马车,接受着扑面而来的奉承阿谀,包围在人群中心,就这样顺着人流离去了。
那个人,好耀眼。
就算性格差成那样,也照样有人不顾一切地宠着她,捧着她,将她举到那样高的位置,沐浴着赞美和阳光。
这般大的排场和宠爱,是有隐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他悄悄掀开一角帘子,望向时淩的目光是那样艳羡,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自己那眼神就像是什么油污一样,沾染在时淩身上,就像是逾矩。
他的手自卑地放下了帘子,让着马车内照不到一丝阳光,整个人彻底隐没于阴暗中,秀净的小脸上也染上了一层落寞。
“那个杂种呢?”
“不知道啊,我找了一圈也没看到。”
“他不是登记进来了么?躲哪里去了。”
有隐坐在马车上,冷不丁地就听见了旁边的人传来的声音,那个声音我记得,是平时欺辱他最凶的有云皇子殿内的人。
听到他们提及自己,有隐的呼吸都凝滞了,手一下子就麻得不像样,他甚至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一瞬。
“该死的,那贱东西真让我们好找,到时候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听说他今天来的时候还收拾了一下,人模狗样的,呵呵呵,不知道到时候被扔去奴隶堆里还能不能保持这样的体面。”
有隐听着他们大声的密谋,只觉得头昏眼花,手止不住得发抖,噩梦般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他向来是抵挡不住恐惧的,眼下只能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他们在找自己……是有云皇子在找自己。
眼下已经出宫了,是等不及要在外面处置了自己么?
有隐想到这里,眼神愈加无力,他不会对抗这些扑面而来的恶意,他之前不会法术,向来就知道,在这群人面前,反抗是不顶用的。
他什么都没做错,身上带着这样恶心的血脉就是他最大的错。
所有人都对他恶语相向,为什么只有有星……
【没事别乱走,待在马车里也好。】
回想起有星离去前的叮咛,有隐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遇到了第一个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