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娱乐很少,人也少。
齐王朝地广但消息闭塞,孩子多夭折,大人平均年龄相较于后世也低。
娱乐场所也就勾栏、青楼之流。
女眷困于后宅,想找份乐子,只能从书肆卖的话本子取乐。话本子还多是穷酸书生与富家小姐这种老掉牙的故事。
所以,有乐子,大家是积极看。
以前只见过流放的、游行的,老百姓甭管过程如何,都是砸臭鸡蛋,扔烂菜叶。
现下,居然有死刑的囚犯?那不得一窝蜂往刑场涌啊?
嘿,砍脑袋,没看过。
也有人拦的。
“你真是无聊了,砍脑袋有什么好看的?就不怕夜里做噩梦啊?”
“没看过,稀奇。”
“那你半夜睡不着,可别找我喝酒。”
待两人分道扬镳,一侧的刘家墨听了全,才有些瑟缩地问:“姐夫,看了真要做噩梦?”
蒋牢头在一旁笑他胆儿小,“多看几次就不会了。”
刘家墨很纠结,纠结得脸都白了。语气也干巴巴的,“头儿,你就别打趣了,县里十几年也遇不上一场死刑,我上哪儿去多看几次?”
“害怕看,你就回去呗。”
“也不行!我得天天惦记着。”
郭盛安随二人进了刑场。
刑场官差都是县衙的,给三人留了最前排的位置。
现下,进行到死刑被扔烂菜叶臭鸡蛋阶段,人声鼎沸中,刘家墨朝蒋牢头耳畔咆哮:“头儿!你是生怕吓不死我啊!找这么靠前的位置!”
死囚一般行刑前都会片刻体面,譬如断头饭做得好,再譬如不会烂菜叶臭鸡蛋的羞辱。
但这群死囚触及的是孩子。
古往今来孩子是未来希望,正常人都于心不忍朝孩子下手,对孩子下手的都不是人。
不是人,还讲究什么体面?
蒋牢头喊回去:“看得清楚啊!”
县令坐堂,台下才静下来。
刑台上,一排人中,有一个死囚“啊”了声,其他人便齐刷刷向郭盛安看来。
县令掷下斩首牌:“午时三刻已到,斩!”
高座的还有其他官员,因不是穿着朝服,郭盛安只能从对方气度判断是官员。
刽子手已经扔掉死囚背后的亡命牌,高高举起大刀。
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干净利落,鲜血四溅,惹花了所有人眼。
死囚在临死前,只见害他们如此这般的罪魁祸首,朝他们居高临下地轻蔑一笑,似乎在对他们说——
好走。
……
刘家墨心有余悸。
一颗脑袋掉地时,他就忍不住跑边儿上呕了起来。
当时他还觉得丢人,结果现场百姓中同样反应的还不少……
释然了。
如今脑海还回荡着脑袋搬家的场面,骇得脸色苍白,提不起一丁点力气,还得蒋牢头扛着一只胳膊,艰难地前行。
为什么不是郭盛安这个做姐夫的扛胳膊?
因为他太高。
蒋牢头:“还好吧?”
刘家墨摆了摆手。
郭盛安在一旁啧了声,“你这身体素质,还不如同大山一样待在蒋大哥家中呢。”
“那不行!专门来看这一趟的……呕……”又回想起那场面,跑一旁吐去了。
蒋牢头嗤笑:“这小子,呵。”
回到蒋牢头家中,蒋家给留了饭食,潦草吃过,郭盛安才带着大山,驾着驴车离开。
大山:“大舅,砍头真那么吓人吗?我看小舅舅脸都吓白了。”
“等你见识过就知道了,每个人承受能力不一样,家墨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弱了些。”
小舅舅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
临水村,郭家。
知晓郭盛安今日回来,曼儿早早在高高院门槛儿上坐着,听到驴蹄声,她抱着小黄蹦高高。
“爹爹!大山表哥!”
郭盛安让大山善后,自己快步绕过曼儿,走到月娘跟前,伉俪情深道:“月娘,我回来了,走,里面说。”
被忽视的曼儿:……
脸上的笑意被抹平,笑眼透着无语的气息。
郭盛安人没回临水村,却让人捎了信回来。
“得亏行刑是赶在春耕前,不然咱家就得请几天日工了。”
曼儿挤进来一颗脑袋,大大咧咧道:“爹爹,砍头好看吗?精彩吗?”
月娘觉得头疼。
村里忌讳的事,怎么在这个闺女看来,用热闹、精彩等词汇就能定义?
郭盛安眯了眯眼,“好看,精彩。”
雪儿小声问:“血、血腥吗?”
郭盛安还没答,曼儿笑出声:“二姐姐你这话问得好奇怪,砍头哪有不见血的?既然见了血,怎可能不血腥?”
郭盛安拍了拍三闺女脑袋,“很有逻辑,下次别分析了。”
“为啥?”
“为啥?你二姐姐吓坏了,给你二姐姐道歉。”
曼儿见二姐姐面无血色,咬着下唇,全身还小幅度颤抖,她顿感愧意,道:“二姐姐,抱歉。”
雪儿摇了摇头。
待柔儿拉着雪儿走后,曼儿才小声询问细节。
既然闺女都不怕,他还有什么顾忌的?
场面之血腥,细节到月娘作为大人了,都不忍听地离开,曼儿却因他口中的细节越来越兴奋。
曼儿:“所以,人头落地,眼睛还是睁着的?”
“身子也是热乎的?爹爹怎么知道?爹爹摸过尸体了?”
“他们没叫?为什么没叫?哦……死得不冤?”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郭盛安一一作答后,才将这个好奇心重得离谱的孩子拨弄开。
“行了,我要去保存实力休息了。”
“爹爹……”
郭盛安皮笑肉不笑道:“不然,过几日你替爹爹下地春耕?”
曼儿缩回脖子,溜得贼快。
大山喂完驴子,心中感慨:大舅又拿捏住三表妹了啊。
三月中旬,春耕时节,家家户户努力翻地,赶在四月上旬将种子播种完。
气候温和,万里无云。
郭盛安观了眼天色,赶在雨天前,将种子撒完。至于挑粪啥的,只有等雨停了才能施行。
这样也蛮好,少了挑水灌溉的步骤。
其他人家便没那么乐观了。
种子没撒完,甚至有些人家地都没翻地完,突逢阴雨,土壤浸湿,再翻地的难度加大。
唯一能在阴雨天前撒完种的,大概只有郭昌珉三家了。
被问及原因,郭昌珉怀中抱着玉凤,免不了一阵嘚瑟:“这不是我家大郎在抄一些算卦的书籍吗?突然来了兴致,学着书上算天气,算出这几日会下雨,这才请日工减少吃午食时间,晨时也早些来,提前完成撒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