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的拳法真带劲儿,等下次来,我铁定能接下你三招!”
郭盛安就乐与这种没心眼子,心胸宽广之人相处。
所谓自己没有的,就渴望结交这样的朋友。
他亦如此。
这牢头年纪和郭昌珉差不多大,但精神头足,说话时中气也十足。
县里不少人家与牢头相识,都喊他一声蒋大哥,年纪小的,都叫一声蒋爷爷。
与这种兄弟出游,倍儿有面。
尤其是,牢头见一个人,就介绍郭盛安:“这是我兄弟,姓郭,以后见了面客气点。”
能让蒋牢头带出来见面,还给出这话的,大家伙儿见郭盛安的眼神都多了丝客气。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刑场。
这还是他们脚程快,顺路的因素。
牢头嫌晦气,原是想绕开的,“那边是刑场,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郭盛安却顿住,询问:“上次拐卖案的牙子,是这几日行刑吧?”
“是,过两三天就行刑。怎么?”
郭盛安浅笑,“那就多叨扰蒋大哥几日,作为回报,我愿教蒋大哥一套简单的拳法。”
牢头浑浊的双目一亮,“贤弟说的可是真?!”
……
郭盛安教牢头的拳法与平日他们练的不是一个拳系,但练熟了,也比三脚猫功夫好得多。
牢头学着打了一套下来,身体疲惫得厉害,直摇头,“老了,人老了就不经用了。”
“感觉怎么样?”
“除了累,其实……感觉还不错?”
“站起来活动下筋骨。”
郭盛安去拉他胳膊,后者赶紧推脱,“不行了不行了,没力气了,我得好生休息。”
郭盛安笑了下,尊重他的决定,只道:“其实运动过后,活动筋骨有利于血液流通……通俗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牢头摆了摆手,仍瘫软在地。
“对了贤弟,这套拳法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嗯。家中女眷不适合练我自创的拳法,只能帮她们开创女子适合的。”
“那我……”
见对方欲言又止,郭盛安浅笑,“这套拳法也适合你这般年龄的。”
话是这么说,牢头还是有些别扭。
忽而,像是想到什么,顾不上那几分别扭,询问:“贤弟,这套拳法,我可否传授给衙门里的人。”
“可以是可以……”
蒋牢头刚激动地腾坐而起,就对上郭盛安那双洞悉一切的目光,瞬间有些心虚。
他好歹是县里有人脉的牢头,还是资历最长的,经历过两个县令任职,哪会只因对方身手好,阴差阳错侦破一桩拐卖案,就对一个村的木匠这么客气?
若对方因这场拐卖案得了达官贵人青睐还好……
还不是县令给他下达的暗令。
当时县令还说:“此子生性多疑,你不必太过热情,被瞧出端倪来,没得还起反效果。重要的是得他手中那套自创拳法,这对官差来说大大有利。”
蒋牢头还纳闷,再多疑也是个庄稼汉。
他惊讶的其一是郭盛安的谦虚,在寺庙有所收敛,给足他脸面。其二便是现在了。
此子看穿他的意图。
是他装得不够好吗?
他有理由怀疑,这番邀此子住宿,又带他在县城走一遭,他早早看破他的意图,只是不显也不说。
这会儿,那神情外露,将他扒了个精光。
“蒋大哥,你别怕。”
“……”
郭盛安笑容和煦:“这套拳法定能让官兵们武力更为出色,也好听从县令下达命令,镇压住闹事、不听教的平头百姓。但拳法广为流传也有弊端……想必县太爷应当明白其中利害,还望蒋大哥回去复命之时,让县太爷制止拳法流传的做法。”
连县太爷也猜出来了?!
牢头心底一阵惊慌,片刻强装镇定,“这,怎么又扯上了大人?我今日这番对你,与大人无关……”
好吧,说到最后,他也没了底气。
他尬笑,郭盛安也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蒋牢头回去复命,喝了好几盏茶,仍觉得口渴,但一想到这茶叶不便宜,心头又舒坦了不少。
“怎么样?”
蒋牢头:“教是教了,但只有一套拳法,还是只适合女眷和老人的。”
“是嘛。”县令轻笑:“那小子,心眼子不少。”
“大人,下次这种差事还是甭找我了。”
“嘿,你还嫌弃上了。”县令对上他的视线,又摆了摆手,“行吧,应了你。”
县令:“过几日,你先教一教手下的差,看看他们是何想法,切勿外传。”
“是,大人。”
……
郭盛安又在蒋牢头家中待了几日,便去了刑场。
后世人贩子可不会执行死刑。
他经历那么多世界,见过不少真假千金、真假少爷的悲剧,这些都是拐卖的真实写照。
可怜父母付诸了时间、精力和心血,到头来不是亲生的。最可怜是真千金、少爷,明明该家境优渥,未来一片星光,却过于平凡和悲剧地结束一生。
对于拐子,他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乐于见到这些人被执行死刑。
他勒令大山不得前往,后者不解:“为什么?我不能看吗?”
“是的,太过血腥。”
“大舅,我没你想的那般弱。”
“这不是弱不弱的问题。”郭盛安叹息了下,又道:“大山,你这一生不该过早经历生死。”
“只是看一看……”
“容易做噩梦。”
刘家墨也死死按住大山的脑袋瓜,“平时闷不吭声的,以为你对啥都不感兴趣,没想到心底还藏着事儿呢?有那么多好奇心吗?听姐夫的,别去。
你去了也进不了场。
死刑场是不准未弱冠、及笄的孩子进场的。”
大山死了心,“那我等你们回来。”
“嘿,你这小子。”
郭盛安和蒋牢头大笑起来。
蒋牢头领路,边给郭盛安普及:“这次抓的牙子,背后可不是普通人,不然也不会延至今日才执行死刑。那些达官贵人特地请了心腹来观摩,避免刑场这些囚犯被偷梁换柱,无法解心头之恨。”
刘家墨也在一侧道:“要我说,除非是官府管辖的牙子,那等拐卖良家儿女的祸害,早该以死刑谢罪才是。
这些歹徒,嚯嚯了多少人家啊!光是听着,就让人心酸。”
接着,刘家墨便将孩童被拐卖的人家惨状,唏叹与郭盛安听。
叹完,人也抵达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