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雪儿为什么不抬头看爹爹?”
郭雪儿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身形微僵,抬头就对上蹲下来的郭盛安的视线。
“爹爹。”
“觉得自己错了?”
雪儿迟疑了下,对上郭盛安的眼神,点头。
似乎,爹没生气?
郭盛安询问:“哪里错了?”
“绣帕……还没绣出来。”
“这是错吗?”郭盛安反问。
雪儿狐疑,不是错吗?
“卖绣帕赚钱,是你的事;赚多赚少,也是你的事。这,怎么能是错呢?
相反,爹得夸夸你。”
“夸,我?”雪儿满脸问号。
“是的,夸你。你做到精益求精,你凡事做到完美,这是好事,说明你对东家负责,对你手中的绣帕也负责。”
所以,她没错?
她还以为花这么长时间没把绣帕绣完,爹爹会说她,会满眼失望地看着她……
“但,你也不能做到凡事都精益求精。”
雪儿背脊又僵直起来。
郭盛安:“对自己,你可以精益求精,对旁人不必如此。毕竟每个人的性子不同,凡事不必追求太完美……”
又教育了雪儿两句,郭盛安才带着抄写好的书籍、柔儿晾晒好的草药和大山,去了镇上。
先去的是李大夫那里。
“李大夫,这是我家闺女炮制好的草药,都是常见的,你看你这儿收不收。”
李大夫抓了小戳,放在掌心看了看,又闻了闻,点头:“不错,药效保留得不错。”
药材不多,毕竟郭盛安自己家中也要常备一些药材,少数才卖到李大夫这儿来。
对方价格给得中肯,约有三十几文的样子。
郭盛安谢过后,才去的衡仕书屋。
药童见状,有些为李大夫打抱不平,“那人总是来占您便宜,您也好心,任由他占。”
“别胡说。”李大夫知晓这次收的药,给的价格偏高,道:“他每次抄完书,还帮忙修补错字漏字,好几次提着东西来,我给他推荐书肆、给友情价,属于礼尚往来,谁也不欠谁。”
友好地维持关系那种,哪有占便宜的说法?
药童想了想,问:“李大夫,那你给他推荐书肆,也是看他修补错字漏字,看到他字迹不错咯?”
“可以这么说,既然有这才华,埋没了可惜。”
衡仕书屋。
掌柜正和一背影翩翩的男子说话。
郭盛安见状,便在书屋外等候,未免打扰了雅兴。
直到掌柜发现郭盛安的存在,“郭公子?我与东家正念叨你,正巧。”
待对方转过身,郭盛安才看到那人的样貌。
郭盛安眉梢一扬,对方惊奇了声,“咦,郭公子看着好面熟。”
郭盛安提醒:“东家的蟋蟀玩着如何?”
“是你!”男子惊呼了声,开始打量郭盛安,“你变化怎滴这般大?等等,你不是木匠吗?为何跑来抄书了?难不成练字真是你自学成才?!”
郭盛安对掌柜那番说法,后者原封不动转达给了男子。
郭盛安浅笑着作揖,“东家贵姓。”
“江太闲。”
“好名。”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郭盛安这才一一作答。
知晓郭盛安这次来,是交摘抄本的,江太闲迫不及待催促他快取来瞧瞧。
郭盛安递上去后,江太闲和掌柜两颗头颅围在桌案上,反复观摩,一边翻阅一边感慨,“妙啊妙……”
欣赏了几页,江太闲扭头问郭盛安:“我瞧你比上次黑了些。”
“地里有活儿,我忙完地里的活儿才来的镇上。”
“这么大日头,何不宅在家中多抄几个字?”
“我是庄稼人,主要还是靠天吃饭,抄书只是爱好。”
“那你这爱好挺特别,我瞧其他学子抄的,都不如你字迹好。他们每隔几页就有错字,你抄的是一个没瞧见。”
郭盛安淡笑不语。
裁剪的纸贴上去多了,那不得是钱?
他家穷, 凡事亲力亲为,抄书这么废素纸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错字漏字?
江太闲转移话题道:“你还会雕其他东西吗?”
“江东家玩腻蟋蟀了?”
“没,就是你那蟋蟀做的太逼真,我那些同僚都跑来询问我……或者,你还能做其他逼真玩意儿吗?”
“不瞒江东家,木雕手艺也是我自个儿琢磨的,我可以雕刻万物,江东家想要什么尽管直说,价格好商量。”
“雕刻万物?口气不小嘛。”话是这么说,转念间,江太闲有了更大图谋。
“我既然敢说,就敢做。”
江太闲:“借一步说话?”
于是,郭盛安跟江太闲来到衡仕书屋偏房。
大山在外面候着,掌柜依旧守在书屋正门。
江太闲将一幅风景图展现开来,“我家老太爷大寿,往年我多是备些稀奇玩意儿,今年我想准备些特别的。
这是我老太爷最稀罕的画卷,他那里的是真迹,我这里是仿真。我找过郡地不少木雕师,他们都没可能复原画里的场景,你看你行吗?”
听江太闲说完,再一看两米长的画卷,郭盛安内心不由感慨。
大单子啊。
画像是单面图,只展现了一面的景象。雕刻这幅画可以分两种展现,一是立雕二是浮雕。
立雕需展现立体画面,更需要木雕师的空间想象力。浮雕只需展现一面,那也得有细腻的心思,才能完全复刻画上的景色。
严格说来,立雕更为严苛,难度更高,当代木雕师有几个能及的?估摸着江太闲询问其他木雕师,也只是要求浮雕罢了。
郭盛安:“江东家是想要浮雕,还是立雕?”
江太闲惊得倒抽口冷气,“你还可以立雕?我只给你一幅画,你就能立雕?!”
郭盛安:“画上未出现的,我可以自行想象填充,江东家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江太闲也知道自己激动得过分,但现下什么也顾不上了,执起郭盛安的手,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道:“贤弟,你若是瞧得起我,就喊我一声江兄!以后我们在外就兄弟相称!哦对了,我还听说你去绣坊了一番,到时候我去打个招呼,一定高出普遍价收你的绣帕!”
事情还没成呢,就兄弟相称了?
郭盛安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擦了擦,才道:“都是凭本事吃饭,江东家不必开这个后门。至于兄弟想称,还是待到立雕完成再说吧,我怕到时候江东家不满我的手艺。”
“绝对不会!我看你面相就不是这样的人!你既然敢说,那我肯定是信的!”
对方都这么热情了,郭盛安也不是那般不知好歹推三阻四的人,当即应下:“江兄。”
“贤弟!”
至于深究谁年纪更大?
管他呢。
江太闲喜欢做老的,他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