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快饿死了……”
郭盛安见她任是意志不坚,道:“粮柜钥匙你偷了,我们吃什么?细粮你偷了,你弟弟妹妹吃什么?外人会饿死,你爹娘,你兄弟姐妹,你的家人就不会饿死吗?”
曼儿被吓得冷汗涔涔,这会儿是真的没了玩闹的心思。
主要还是郭盛安太严肃。
“爹爹……”
“曼儿切记,善良可以,行侠仗义也行,但别割肉喂鹰,你不是佛祖,修不成佛。你只是普通人,在做任何事之前,先顾及顾及自己,顾及顾及家人。”
曼儿那本就迟钝的脑袋,窝在家中想了几日,总算将郭盛安那番话给理顺。
太大方=会被人记挂上=被人嫉妒=家人遇难。
不行不行。
下次不能带猪油了!
见曼儿沉默了不少,时常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发呆,时而摇头,时而念叨什么。
月娘再大的怒气都化作了担忧。
她私下找郭盛安:“安哥,你现在给曼儿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月娘,我们的孩子可以处在物资丰富的环境中,我们可以满足她们一切身体需求,可以贪食贪玩贪钱,但绝对不能不知世。提前知世是为她们好,现在头疼多想些,以后就能少走点弯路。
不然,现在的小毛病,未来很容易成为走上不归路的大病。”
“……”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曼儿性子虽跳,但有些小聪明在的,她自己能想通。科举路上,大部分孩子都是三岁启蒙,难不成曼儿比那些孩童差?你别将曼儿小看了。”郭盛安看到熟悉的小身影,冲月娘眨了眨眼。
偷听到这些的曼儿,捏紧了拳头。
爹爹是为了她好!她不会让爹爹失望的!
爹爹没小看自己!爹爹还说她比普通孩子聪明!
在家中歇息几日,是金宝引领小伙伴上的山。
小猛虎想通后,终于出山了。
这一次,她可不会学以前,成为搬空家里的小耗子!
……
六月初。
日头正晒。
郭盛祺便是顶着狼狈回来的。
正好午时,他以为能蹭顿好的。
结果?大约是知道他会来,家中吃得清汤寡水,且没给他留。
郭盛祺瘪了瘪嘴,刚想说什么,郭昌珉先将一军:“你妻女呢?”
郭盛祺身形一僵。
郭盛祺只得解释:“阿玉她胎像不好,家中又没个拉车的牲畜,不方便走动。君君留下照顾她娘了。”
大周氏冷哼一声,“是不是真的啊?我前几日去你那儿,她俩都不肯出屋见上我一面,更别提打招呼了。”
郭盛祺:“……”
月娘和小周氏面面相觑。
娘她转性子了?
堂屋只有几个大人,孩子们都被支走了。
二房的郭盛全不在。
郭盛祺尴尬地转移话题:“二哥呢?”
这么重要的场合,二哥居然不在?
小周氏挺直了腰杆。
郭昌珉言简意赅道:“你二哥找到份短工做,今天是第一日去做事,避免给东家落下坏印象,就没请假。”
郭盛祺:???
没了?
就没了?
二哥哪来的本事找到短工做?
家中怎么光景和去年相比,大大不同了?
郭昌珉:“钱带了多少。”
“带了债条上的金额。”
郭昌珉看向郭盛安:“大郎,你来吧。”
这是当着郭盛祺的面,将当家做主的权利拱手相让了。
郭盛安:“三弟,你14岁开始下场,如今27,家里供了你13年。
每年地里收成,都是卖了,拿钱供你,加上我打家什儿的,共计195两,可对?”
“……对。”
郭盛祺那间商铺笼统就卖了120两。
那间商铺,是岳父岳母还在世时买的两间。一间继续做豆腐生意,一间租出去,待到岳父岳母去世后,两间铺子打通了,一起租出去的。
120两根本不够还债,没办法,他只好再借些回来,否则?院试都没盘缠考。
压根就不如他和冯玉想象中会有结余,能度过眼前难关。
早知有今日,他们平时定不会铺张浪费。
卖的120两,还是齐王朝是盛世情况下。前朝这样两间打成一间的大铺子,能卖100两就顶天了。
“之前你还了十两,如今再还185两便成。”
郭盛祺将银钱归还,那张欠条也当场撕毁了。
接下来便是分家一事。
郭昌珉:“三郎,你回吧。”
轰隆隆。
郭盛祺听到雷鸣声,当场就傻眼了。
可外面是艳阳天,哪来的雷鸣?
“爹,你这是何意?”郭盛祺嘴唇颤抖。
“听不懂?意思就是,我和你娘把你养到十四岁,也算半个壮劳力了,我们不计较前十四年对你的养育之恩,以后不用你养老,但分家没你的份儿。”
够直白了。
郭盛祺如晴天霹雳,倒退了两步,仿佛受到人生中最大挫折,比第一次没考上秀才还颓靡。
“爹……娘……”
没人搭理他。
郭盛祺咬着下唇,当场双膝跪地,对着爹娘的方向磕了几个大头。
继而,悲壮起身,道:“爹娘,是儿子不孝,让你们寒了心。你们放心,我不惦记家中那点东西,我这就走,这就走……”
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啪啪啪——
郭盛祺步伐一顿。
是郭盛安鼓掌声。
“三弟好手段,不愧是读书人,演技出神入化啊。”
郭盛祺苍白着脸,扭头道:“大哥,我不觊觎家产,不跟你和二哥争抢,你还要我怎样?非要逼死我不成吗?”
“不争不抢,断然不会做出以退为进的言行,三弟当我是傻子,还是爹娘?亦或者你大嫂二嫂?”
郭盛祺视线才飘到在场所有人脸上。
所有人,没有动容。
仿佛是在观赏一场戏。
由他出演,以退为进,争夺家产的独角戏。
他演得越投入,他们看得越冷漠,仿佛他是那个跳梁小丑。
他成了那台上浮夸的戏子!
郭盛祺脸色铁青。
最后一步棋,下得太臭了。
以往,他入戏三分,家中便有人信,便有人拦,如今他全心投入,竟适得其反……
他攥紧拳头,想到月娘告诉他的。
那个江湖骗子的话。
是三房遭了报应。
如若不是报应,那么不如大哥的二哥怎么找到短工的?
自去年十二月一过,三房处处碰壁,倒是大房二房蒸蒸日上。
如若不是报应,怎么以前蹩脚的伎俩没人看穿,如今投入十分却被冷漠相待?
郭盛祺提了个胆,再看向爹娘时,对方对自己已没了感情。
小周氏:“三弟快些离去吧,别误了我们处理家务事。”
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