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能够落坐在长桌两侧的衣袍上的绣着的巨鲸都是独一无二的，比如此刻坐在他身旁同他搭讪的名为启的青年，他身上绣着的巨鲸鱼鳍像是翅膀，翠蓝的拖尾宛若孔雀的尾羽。
他的对面则坐着的人们却是纯黑色的，黑发，黑眸，纯黑的衣袍上绣着血红色的狰狞巨鲨。
而他们之中能够落座的人，黑色的眸子中都带有一点异色，绣上的巨鲨也各有所异，就像许言这边一样。
这个幻境到底在影射着什么？
许言思索着，顺便应付着身旁有些聒噪的青年。
“言，你今天绝对又是因为站在一个地方一直神游所以才迟到对吧？我一猜就是，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总是心不在焉的，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行......”
启那小嘴叭叭地，只要许言稍微点一下头他就能自己说上半天。
忽然一个身影的出现吸引了许言全部的注意力。
楚逸鹏。
他身穿一身黑白相间的衣袍，白发却黑瞳，身上绣着有着银白双角的巨鲨。
许言觉得，这身打扮令他无比熟悉，但却觉得这人应该换一颗头才对劲。
比如换成余泽的头。
或者说，让余泽穿上这身衣服。
只是许言还记得自己不能暴露，于是便装出见到他之后有些恍惚地模样，而后皱起眉像是在自我怀疑，目光却始终落在他的身上。
楚逸鹏嘴角勾起温柔的笑，看向许言的目光柔情似水，却令许言一阵恶寒，仿佛被索命的恶鬼盯上。
看来是以为他真正被幻境所惑，这才暴露出了内心的恶意。
“那就是被你救下的黑海那边的天才？”启一脸八卦地凑到许言耳边，小声地问，“他好像对你有意思诶，你对他有意思吗？”
许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垂下眸子谁都不理。
始终观察着许言一举一动的楚逸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那个姿态，跟最初的祂真像啊。
真想快点将他毁掉。
楚逸鹏坐到了许言的正对面，始终一副深情地看着许言，面对他人的调侃也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对许言的心意。
“啧啧，不愧是咱言大人，魅力无双啊，英雄救美一次就能让人想以身相许呢。”启戳了戳许言，一副看乐子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而许言始终都是那副神游物外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察觉。
但楚逸鹏却能感觉到许言偶尔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哪怕总是转瞬即逝。
他在心中窃喜着，同时原本就翻涌的怨恨更是沸腾起来。
愤怒永远会使人失去理智和冷静，哪怕神明也是一样，除非这位神明摒弃了一切情感。
感觉自己将要计谋得逞的楚逸鹏此刻便是如此，他被情绪支配，错失了察觉到许言异常的机会。
打从心底的抗拒是无法伪装成喜欢的，至少如今的许言是做不到的。
又或许其实他已经发现了许言的异常，但已经不在乎了。
幻境的时间流逝往往比现实快上许多许多，就如黄粱一梦，一梦一生，醒来却发现不过是一夜的幻梦罢了。
“阿言，我今天把想阻拦我们结契的那些人都打怕了，再过几日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举行结契仪式了，你开不开心？”
楚逸鹏从院落外面跑来，脚步轻快，伸手就将坐在石桌旁看书的许言揽在怀里。
许言身体一僵，不着痕迹地站起身与他拉开距离，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嗯。”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开心的。”楚逸鹏脸上的笑容有些夸张。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可能是灿烂欣喜过头的笑，但在许言看来，这是一个有些扭曲狰狞地笑。
“过来抱抱我吧，就当做是奖励。”
楚逸鹏的话语就像是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呢喃，令许言无法反抗。
许言在这个幻境中实在太久了，精神和意志都已疲惫不堪，哪怕他想要反抗也已经做不到了。
感受着许言主动的拥抱，楚逸鹏抬手紧紧将人捁在怀里，明明他要比许言矮上一些，却给人一种他将许言整个人都捏在手心的错觉。
虞泽，你赢了又如何？你心尖尖上的人被我当人偶一样玩弄，然后还会在你的面前和我结契......
然后和我一起死。
哪怕失败了，这个幻境也会在许言的记忆里发芽，最后将你深埋在泥里不敢见光的一切都带到许言的面前，将虚伪的美好全部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