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见柳如是在生气,所以开始耍起了无赖:“如是姐姐,我这酒喝的还未尽兴,您就将我往外赶,开门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吧。”
柳如是却不吃他这套,她那双秋水眸虽含着点滴气恼,却依旧动人。
“哦?现在要跟我谈生意了是吧?那好啊,来,先将公子这半年在这里白吃白喝的费用算一下。彩凤和青鸾的香闺,进来一次,需要多少两银子,周少爷不会不知道吧?”
呃……周牧一阵尴尬。他每月的花销银子也不少。可是架不住他天天住在人家花魁这儿啊。在这里,歌舞、茶酒、琴曲。还有人家两大花魁轮流给你上才艺。哪一个是不要钱的?
也就周牧靠着做文抄公,得两大花魁青睐,才能在这里白嫖。
周牧堆笑道:“柳姐姐……”
柳如是却挥手打断他的话。
“赶紧回去吧。以后多用心读书,少来我这红袖招。”
周牧却死不要脸的笑道:“要不柳姐姐教我读书吧。国子监的那些夫子实在是水平一般,整天摇头晃脑,看的人脑壳疼。比不得如是姐姐这般让人专心。”
柳如是给他一个你在想屁吃的表情。还国子监水平一般?真讲学问,我一风尘女子,能比得过那些毕生治学的国子监夫子们?我柳如是没这么狂妄。
不过她这红袖招确实有读书的地方的。教书先生就是柳如是。而学生则是这红袖招的众多歌妓。
其中最优秀的便是彩凤。相比之下,青鸾在读书方面就差了许多。
只不过相较于彩凤的工于诗书,青鸾则是更善于揣摩心意。
所以彩凤气质清冷,而青鸾则是热情许多。反正是各有千秋。平分秋色。
而且来柳如是这红袖招读书的歌妓不止红袖招这些人。还有其他青楼女子。不过大多都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身价而已。
柳如是对此心中明了,却也并未拒绝。
而且偶尔也有仰慕柳如是风采的文人骚客。甚至就连朝廷官员也会偶尔前来。
只不过这些人打的都是什么主意,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是想一亲芳泽而已。
周牧在被柳如是赶出红袖招之后,在京城大街上游荡。
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回到了将军府。
看着将军府气派的朱红大门,周牧发愁的挠了挠头。
进了大门,走到后院。周牧看见秦湘君的贴身侍女蝉衣正在打扫院子。
“少爷,您回来啦?”蝉衣对周牧行礼道。
“嘘……小声点。秦姨这会儿在哪呢?心情怎么样?”周牧对少女小声问道。
蝉衣见自家少爷这个样子,有些觉得好笑。
“夫人这会儿在卧室呢,吃完午饭就没出来过。”
然后她又有些埋怨的说道:“少爷,您不要老是惹夫人生气,好不好?”
蝉衣埋怨的声音很小,大概是她知道,自己一个婢女,不该对自家少爷说这种话吧。
周牧伸手,揉了揉蝉衣的脑袋。笑道:“行,那我以后我尽量。”
听到这话,蝉衣的小脸上一脸的不信。这话她都听少爷说了好多遍了。
看着她那一副对自己不信任,又不敢表达的样子。周牧顿觉尴尬又好玩。
所以他捏了捏白里透红的少女脸颊。蝉衣羞的躲出去老远,再不敢站在周牧面前与他说话了。
周牧嘿嘿一笑。转身向着秦湘君闺房走去。
秦湘君。父亲秦逸文是前金陵总督。
先帝在国战中弃京城而逃。迁都南京。
然而,不到半年,大昭铁骑从京城一路南下,一路破汴梁、徐州、扬州等,然后横渡淮河。
大昭铁骑渡过淮河之后便长驱直入,直到金陵,才算是真正遭遇到了第一次阻挡。
只不过,皇帝见到大昭军队后,再次弃金陵而逃。独留秦逸文,阻敌南下。
而金陵一战,金陵城兵力被皇帝抽走一半,只为护送他安全离开。只留两万步卒与一城百姓。
面对大昭十万大军,秦逸文死守三月。最终城破身死。秦湘君流落在外。被一女道士所收留。
只是两年后,女道士离去,不知所踪。
直到周虹在两年后夺回京城。也同样是这一年,先帝驾崩于金陵。当今天子李洵继位。重新回到京城。
秦湘君也一路辗转跟到了京城,想要投奔宁皇后。只是,当时的宁皇后只是一侧妃。而且留她在宫中多有不便。所以将她托付给了周牧母亲。由周牧母亲照顾。
秦湘君与宁皇后是儿时玩伴,那时候秦逸文还未入仕,宁皇后则是大周顶级门阀世家的小姐。可是两人就是莫名其妙的成了要好的玩伴。
后来秦逸文入仕,又回到江苏当差,两人再次相遇。变得更加要好。
所以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第一个想到要投奔宁皇后。
而朝廷鉴于秦逸文死战之忠勇,也追封秦逸文为忠义侯。封秦湘君为郡主。
后来,周牧母亲唐婉去世。秦湘君操持将军府。对周牧视若己出。周虹征战在外,诺大的将军府由刚刚二十出头秦湘君操持。再加上一个不省心的周牧。其中心酸,不足道也。
唐婉去世后的第二年冬天,周牧被一老道士所吸引,跟着对方走出了京城。
秦湘君在家焦急等候,但直到夜间,也不见周牧回来,京城的捕快也没能找到人。
秦湘君不顾婢女阻拦,雪夜出城门,踏雪寻找数十里。从黑夜,找到天明,没有方向,没有目标。走丢了鞋子,便赤脚而行。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直到老道士带着周牧出现在她面前。
耗尽心神气力的秦湘君,手脚并用的从雪地上爬过去。一把抱住周牧,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便昏死了过去。只有重重的呼吸声,在周牧耳边回荡。
这件事,周牧记得很清楚,秦湘君昏倒前的那一抹笑意,以及她眼睛里重新被点亮的希望,让周牧一辈子都忘不了。
周牧来到秦湘君的闺房前。轻轻敲了敲房门。
“秦姨……”
屋内无人应声。
周牧再次敲响房门。
还是无人应声。
周牧自语道:“没人吗?蝉衣丫头告诉我在屋内啊。小丫头竟然骗我。我现在就找她算账去。”
只不过他的自言自语,说话的声音好像大了些,
果然,他话音刚落。闺房之内便传来一声轻咳。
周牧轻笑。
“秦姨原来在啊,那我就进去了啊。”
屋内又没了声音。
周牧轻轻推开房门。还未见到秦湘君的音容笑貌,便有一股女子闺房独有的淡香缭绕,沁人心腑,醉人心神。
周牧收拢心思,小心的朝室内探了探头。
只见秦湘君半躺在床上。一双淡黄色的绣鞋被规矩的摆在床边。
她身上盖了一层绣花锦被,上半身靠在床头。眼睛一闭。不去看周牧。
周牧踏进屋内,扫了一眼桌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以及她身上整齐的衣服。嘴角微微一翘。来到秦湘君床前。
“秦姨?”
周牧弯腰,将脸靠近秦湘君白嫩精致的脸颊。
感受到周牧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下巴上。秦湘君觉得有些痒痒的。
她微微睁眼,看见周牧弯着腰,仰着头,嘴角带着些许坏笑,自下而上的打量自己。
心中一动,牧儿的睫毛好漂亮啊。
然后瞬间就脸红了,呀……想什么呢。
她一扭头,不想去看这个惹她生气的坏小子。
“秦姨,别在床上躺着了,今天春日正好,陪牧儿出去晒晒太阳怎么样?”
秦湘君微恼,晒什么太阳?我正在生气呢?谁想和你晒太阳?
“哼……”
她娇哼一声,在周牧认错之前,不准备与他说话。因为她真的很生气,也很害怕。
然后她又一想,不对,就算牧儿认了错,也不要与他说话。让他害怕、悔恨。对,就这样。
秦湘君在心中赌着气,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周牧诚心认错,求自己原谅。而自己却冷着脸不理他。再然后周牧那感到无比悔恨的表情了。
然而周牧却轻轻掀开她的锦被,想要将她抱到院中的摇椅上。那是以前周牧买的。一共两个,她与周牧一人一个。天气好的时候秦湘君总喜欢在那里躺上一会儿。
“呀……”
秦湘君娇呼一声,立刻捉住被角。对周牧怒目而视。
牧儿真是越来越无礼了。竟然直接掀我的被子。万一我没穿衣服怎么办啊?
而周牧见她捉住被角,也不说什么,直接将锦被与秦湘君一同抱起。
“牧儿,你快放我下来。你这样对秦姨太无礼了。”
不与自家牧儿交流的计划破产了。
周牧不答,抱着如同粽子一般的秦湘君走出她的闺房。还顺手将门口挂着的一条薄一些的绒毯取了下来。
“牧儿……”秦湘君害怕的抓住周牧胸前的衣襟。怕自己从他身上掉下来。并且目光“凶恶”的看着周牧。周牧却只是对她温柔的笑了笑。
来到门外,周牧将秦湘君放在了右侧的摇椅上。然后笑着拿下她身上的锦被。将那条轻薄一些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毕竟已到孟春时节,天气转暖,盖着被子晒太阳的傻瓜,可能会被晒出一身大汗吧。
周牧一言不发,在秦湘君“凶恶”的眼神中,又将锦被送回屋内。
出来后便坐在了左侧的摇椅上,享受春日暖阳。
而一直在等着他认错的秦湘君见他没有再说话,心头气恼。她不想开口和周牧说话,但又想开口数落他刚才越礼的行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暗自生闷气。
而此时,周牧双手枕在脑后,开口道:“秦姨,你放心,我不会隐遁山林,更不会遁入空门。”
说到了秦湘君最关心的话题,也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
但她并不放心。
所以依旧担心的说道:“可是牧儿还是在修道啊。秦姨知道的,修道之人,全部都要少私寡欲,最后甚至无情无欲。”
然后她又悲伤的说道:“就像当年师傅那样。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当年金陵城破,父亲战死,城中亦是战火纷飞。家丁奴仆四散奔逃。秦湘君被奔逃的人群裹挟着涌入大街。
大街上人群匆忙且纷乱,秦湘君同样慌张害怕,看着满目疮痍的金陵城,她如同一只被遗弃的狸花猫。她惊慌失措,跌倒在地。
而这时,一双青色云履出现在她眼前。
她抬头向上看去。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姑将宛如玉雕的白皙手掌伸到了她面前。
当秦湘君握住那只白玉手掌被她从地上拉起的时候,秦湘君内心的害怕与慌张仿佛一下被击碎了一般。
“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城。”声音清澈,如石子被丢入深潭。却让人安心无比。
就这样,那道姑似乎能预知危险一般,步履轻盈,不急不缓的带她躲过了所有危险,将秦湘君从那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的金陵城之中带了出来。
将秦湘君带出金陵城后,年轻道姑转身就走,并未再理会秦湘君。但秦湘君无处可去,便紧紧跟在她身后。道姑去哪,她便去哪。
而道姑也只是看着她笑了笑,并未阻止。
就这样,秦湘君与年轻道姑漂泊两年。期间她数次对道姑表达了想要随她出家。但道姑却从来不接她的话。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秦湘君叫她师傅,她也是如此,不否认,也不承认。
直到两年后,女道姑不辞而别。她找遍了她们借宿的无人道观,除了一床被褥,与一双碗筷。再也找不到任何师傅的痕迹。
秦湘君哭了许久,最后才来到了京城,被宁皇后送到了将军府。
所以秦湘君在害怕,害怕周牧不辞而别。害怕他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就如同她师傅那般。在某天的清晨,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仿佛她从未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仿佛金陵城那一夜如同虚幻,仿佛两年来,都只是自己独自生存一般。
周牧见她悲伤的脸色,立刻出声道:“一些寻常的吐纳之法而已,强身健体。如同武人练武一样。秦姨又不是没见过。”
秦湘君摇了摇头。
“牧儿骗人,我知道的,你身上有光。这种光普通的习武之人身上没有,普通的道士和尚也没有。”
周牧身上的那如同火苗一般的光亮,她见到过,国师身上就有,当今国师自不用多说,是清心寡欲的代表人物。除此之外,秦湘君在她师傅身上也见到过。所以她才会感到害怕。害怕再次变得孤身一人。
“那只是吐纳之法所带来效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当年周牧被老道以幻术引走,问他要不要修行,作为一个穿越者,修行这种好事他当然不能错过。
这个世界有武人,战力值之高,虽然还达不到单人成军一人灭城的地步,但是百人敌千人敌的事件也不是没有。
就拿那位皇家明珠李伏云来说,二十五岁的第七境武夫。现任的京畿卫统领,手握京畿十三卫。
两年前在豫州,遇到流寇。一人杀穿上千草寇,直入敌军腹地,一脚踏碎敌军首领大帐。对方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据说当时这群自称起义军的首领还是位第八境修士。李伏云之生猛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