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了胡阳明所在的地方,香野58号别墅。
季年记得穆远航就曾住在这里,奇怪的是他们经过68号别墅的时候,别墅大门正敞开着,门口停了一辆家具公司的大货车,几名工人正从车上卸载家具。
季年没记错的话,穆于棠死在88号别墅,68号别墅一直空着没人居住,难道是卖了?
可业主是齐咏娟,难不成齐海代替齐咏娟把别墅卖了,这个可能性是极大的。
他们到了58号别墅的门口,因为事先通知了胡阳明,胡阳明派一个好像是管理别墅的黑衣男人出来迎接孔子范和季年。
二人跟着黑衣男人走了进去。
一进去,吓了一大跳,屋子里满地狼藉,简直不忍直视。
黑衣男人一点无所谓地说:“胡先生昨晚心情不好,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两位警官先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一下,我去叫他。”
季年皱了皱眉,同样,孔子范也觉得不太寻常,两个人跨过那些碎烂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走到客厅处,沙发上还算干净,但季年没坐,孔子范也没动。
过了好大一会儿,黑衣男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胡阳明从一楼的某个卧室出来,黑衣男人用脚一边踢开地上的杂物一边慢慢推胡阳明到客厅处。
季年真是开了眼,还有这种操作。
看来这个黑衣男人不是管理别墅的管家,是来监视胡阳明的,所以才对地上的杂乱毫不关心。
胡阳明脸色煞白,毫无精神,半耷拉着眼皮,黑眼圈极重,像被人打了一样。
季年和孔子范对视一眼。
然后孔子范先起头说:“胡阳明,度假村枪案还需要你配合回答几个问题,你现在能确保自己的状态是正常的吗?”
胡阳明抬起眼皮,看到季年的那一刻,他的瞳孔微微放了一点,冒出些许亮光。
“你怎么来了?”胡阳明直接问季年,好像他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
季年向他走近一步,“我来当然是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毕竟我和你是同病相怜的命运。”
胡阳明弯起嘴角冷冷地笑了下,“你不是很厉害嘛!齐海抓到了吗?”
“没有,那家伙滑得跟泥鳅一样,不好抓。”季年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个黑衣男人,“你现在不应该关心齐海,应该关心自己,在这种憋闷的环境下活着容易抑郁。”
胡阳明听出了他的潜台词,身边的人是胡七爷安排的,他现在的所有行动都在监视之中,他的言行举止反常,那么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他清楚。
“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赶你走。”
“这个你得问孔组长。”
孔子范懵了一瞬,明明你们两个在舌战,怎么又让我上,他看向季年,季年给他使了眼色,孔子范心领神会,这是他们之前的暗号。
孔子范清了清嗓子,“你先配合警方回答完问题,因为涉及案情,相关人等必须回避。”孔子范把目光移到那个黑衣男人身上。
“方便的话,请您先回避一下。”
黑衣男人犹豫了一下,弯下身低声说:“需要请律师过来吗?”
“不需要,我可以应付。”胡阳明干脆的回绝。
黑衣男人不情愿地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摸出手机。
季年一直盯着黑衣男人,大概率是向某人汇报这里的情况。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胡阳明靠在轮椅背上,无精打采地说。
季年当着他的面念了一串号码,胡阳明听完冷漠一笑,“果然你是最聪明的警察,这都让你蒙对了。”
孔子范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串数字是季年收到的陌生手机里的卡号。
季年站不了太久,只好坐下来,面对着他带着期待的口吻说:“我这次来就只问你一个问题。”
胡阳明生出几分好奇,“就一个问题你还拖着条废腿来找我,季警官,我觉得你总让人很意外,如果我们之间没这么多破事,我应该会喜欢你这样性格的人。”
季年赶紧伸手挡住他这份莫名的好意,“可别,千万不要猎奇,容易伤到自己。”
胡阳明忍不住笑了,但绝不是带着冷意的笑,是那种说不出味道的笑。
“好吧,就冲你这一个问题,我一定会如实相告。”
“你就不怕我问的问题是你最难回答的。”
“你应该不会为难我,我感觉你是对我脾气的人,我对对我脾气的人一般都心存一点善念。”
季年点了下头,“这个不算问题,算选择题,你是打算帮穆远航完成遗愿杀了我?还是打算帮穆远航报仇指出真凶?”
孔子范听到季年的问题,大为吃惊!
不止孔子范,连胡阳明都懵了一瞬。
季年挑了挑眉,“很难回答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胡阳明的脸色阴沉。
“当时在现场,穆远航无缘无故地放得那一枪应该不是擦枪走火,应该是你见到我之后,给他传递了信息,他当时兴奋过度才放了一枪,对吧?”
胡阳明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季年,没错!在见到季年之后,他向穆远航传递了信息,尤其是AK47这个信息就是为了提醒穆远航,穆远航也因此放了一枪。
季年继续说:“其实我到达现场看到你,我还不确定,等你和我对话时,我立刻意识到你们要的是我的命,我了解穆远航那样的疯子,他是个极端自负的人,自从我识破了他,看透了他,他对我恨之入骨,不惜用伤害我家人的手段来刺激我,那天他一定铁了心要我死,只有我死了,他才会舒坦,我应该没说错吧。”
胡阳明的胸膛起伏,呼吸加快,愤怒、激动、痛苦、歉疚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穆远航那晚对他的乞求又像洪水一般朝他袭来,他不是恨季年,他恨自己不该给他那把枪,恨自己没有能力护住他,他本可以找机会把他送出国,可他却没有做到。
“胡阳明。”季年轻声唤他的名字,“你不要认为他的死是你造成的,他是被人枪杀的,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是他枪杀了穆远航,你明白吗?如果没有那个人,穆远航不会死。”
“我知道!”胡阳明忽然大声嚷道,红了眼眶,“他就是太过自以为是,自负自大,不听人劝,我和他说过很多遍,不要招惹你,他就是不听,他太愚蠢了,愚蠢到和你斗,真是个大傻瓜,现在好了,你还活着,他却死了,人一死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胡阳明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孔子范没想到季年游走在这么危险的境地,在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季年。
季年看着他,没有可怜,更没有同情。
他们是一伙的。不过,从胡阳明现在的状态可以看出来,他不是棋手,他是最可怜的棋子。
即便如此,胡阳明也不会因为穆远航的死而失去应有的理智,毕竟他是胡七爷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伤心欲绝也好,痛不欲生也罢,穆远航已经死了,他的伤心难过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所以他未来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很重要。
“胡阳明,如果你真的明白人死就什么都没有的道理,那么我希望你选择后者。”
胡阳明掩去悲伤,摇了摇头,“我该说的都已经记录在案,其他的我不会说了。”
“所以,你在我面前演这么一出有什么意思。”季年讽刺道。
“你看不出我的真心?”
“当然没有,如果这就是你的真心,穆远航会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吗?”季年刺激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去,却心安理得的包庇凶手,你说自己真心,你自己信吗?”
胡阳明咬了咬牙。
季年冷笑一声,“你一点都不愚蠢,你是无情,你明明看到了对穆远航开枪的人,你却不愿意指出来,这就是你说得记录在案?”
胡阳明藏匿好悲哀之色,浮现出淡淡的震惊,难道他看到他看到了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