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灯光昏暗，但远远到达不了黑暗到能吞噬人的地步，连三岁的小孩子来到这里都能快乐的玩耍，怎么看都没有送到门前的必要。
程漾松开了江止观的手：“不用。”
“哦。”
江止观板着脸，双手插兜从她的跟前走了过去，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下巴。
“晚安。”
“嗯，晚安。”
程曦的房间锁了门，程漾找遍全身，从兜里掏出了个光秃秃的钥匙，“吱呀”一声，老旧的门发出一声呻吟，在她的面前打开了。
能看得出来程曦在战队的待遇确实不怎么样，留给她的这间房以前应该是杂物室，对面就是一间空间巨大的健身房，能抵得上她三四间房的大小。
室内刷着简陋的白墙，墙上还有几个不知道何时留下来的脚印，正中央摆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其他的多余东西一点儿也没有，看上去和青年旅馆差不多。
她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在室内转了一圈，除了简洁的卧室和卫生间，室内没有任何表达个人特性的东西，连衣服也都是简单的黑白灰，就好像她根本没打算在这里常住。
在程漾接收到的信息里，能感觉到程曦心里一直有个执念，就是拿到决赛冠军，但能让她成为执念的不是冠军奖杯，也不是作为奖品的精神之石，而是其他的东西。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口都会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持续很长时间才会消散，想来这执念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脱掉身上的队服挂在衣架上，仅留一件单衣，露出了她瘦弱的四肢。
遍布全身的肌肉酸软无力，用手捏一捏就能捏到骨头，她终于知道刚才回来的路上自己为什么会被江止观直接拽着走了，就这小身板，跟十几年没吃过肉一样，风一吹就能刮跑。
她撩开自己耳边的碎发，正打算摘掉面具的时候，衣袖滑落，露出了疤痕遍布的胳膊。
“咦？这是什么？”
细瘦嫩白的手腕上，有几道新旧交错的痕迹，有的已经结痂，长出了嫩肉，有些还渗着新鲜的血液，微微动了下就是一阵刺痛。
这些伤口，全都是她自己割的。
程漾看着那些下手毫不留情的伤口，嘴里喃喃道：“看来你就算没到精神分裂的程度，精神问题也十分堪忧……”
那些还未集合成片的记忆碎片像是在回应她似的，让她的太阳穴一阵刺痛，她放下了袖子，自言自语道：“好好好，不说了。”
她随意地站在进门位置的落地镜前，正对着已经落灰了的昏暗镜面，小心翼翼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在她脸上戴了太久，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印记，纵横交错地遍布在清秀的五官上，像是在脸上画了红色的蜘蛛网。
怪不得她刚才总觉得脸疼头疼，这面具在脸上箍得太紧，整天戴着就跟虐待自己差不多。
镜子里的脸又熟悉又陌生，长相与她原本的长相有八分相似，除了年龄对不上，镜中人又少了几分英姿飒爽，多了几分柔弱外，她简直就是程漾的翻版。
从程漾对这个世界的简单了解中，她能够知道这个世界和她曾经所在的真实世界是同一背景，宇宙星际地区划分混乱，各方势力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大小摩擦。
所以电竞比赛规定职业选手们都要戴面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不能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所在星系，避免产生身份立场敏感等问题。
不然她这张脸上了星际新闻，还真怕有“老朋友”们会认出她，找她寻仇。
洗完澡后，程漾躺在床上，用光脑简单了解了一下现在这个世界的一些信息，发现这里的帝国和联邦仍时不时地有冲突。
只不过她出事的那年是星际235年，如今已经是星际242年，过去了整整七年时间，宇宙星系的划分还是一团糟。
她在星网上搜了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结果。
当年她虽然是帝国军队的执行官，个人信息保护得万分严密，但她曾经因为某件花边新闻上过热点，产生了让她十分困扰的后果，当时她的真人照片在星网上散播的也不算少。
现在搜索不到一点有关于她的信息，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虽然是以她原来待的世界为原型，但没有全部复原细节，只是套了个壳子而已。
她想了想，又在输入框里输入“235精神之石”等文字后，网页上竟然出现了寥寥几条新闻报道。
【帝国联邦大混战，宇宙宝物精神之石在战役中丢失】
【精神之石的出现，是否意味着星际新时代的到来？】
【银河系之战帝国战机损毁严重，宇宙宝物不知所踪】
……
这几条新闻报道的链接都已经失效了，点进去只能看到鲜红的404，但是也足以证明，她参与的那场战役，确实存在过，精神之石也确实丢失过。
既然正在她精神空间内沉睡的那颗精神之石不是赝品，那么电竞比赛被当作奖赏的那颗精神之石的真实性，就有待考究了。
当天晚上，程漾刷了很长时间的星网，也没有搜索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天光微亮的时候她才沉沉睡去。
梦里她都躲不过精神之石的侵扰，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到精神之石挣破了她的精神触手，变成了两个牵着手的小男孩，一个穿着红衣服，一个穿着蓝衣服，眼睛也是一蓝一红，追着她叫“妈妈”。
再然后小男孩长大了，变成了江止观的模样，一边追着她屁股后面跑，一边像是喊口号似的喊着：“一二，一二，一二……”
她瞬间被吓醒了，耳边的声音却仍然不停，“一二，一二，一二……”粗犷地喊着口号，她这才发现声音是从对面健身房里传出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捂着沉重的头拿过闹钟看了下时间。
8:20。
她昨晚因为检索精神之石的相关资料，还有思考这个世界与她世界的联系，凌晨三四点钟才睡着，到如今被吵醒，算起来也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头痛得像是有人在里面放烟花。
薄薄的门板根本阻挡不了健身房里各类健身器械运动的声音，更别说还有个大嗓门的人边喊口号边健身。
睡是不可能再睡着了，她只能如行尸走肉般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卫生间里洗漱，然后看着镜子里少女明显青白无人色的脸喃喃自语道：“好吧，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