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夜,四名御史一大早就快马出发了,经过了霄里湖洼地,鹧鸪溪,曲阳,进入郭懿部由曲阳军区出发的行军部队;郭懿自认和四名御史已撕破脸,自己又有皇帝撑腰,既然现在不方便对付四人,就干脆不来相见,只派人传话说,再两日步兵就可抵达战场,布署完毕,随时可进攻。
传话的军官最后说的是:“请御史于两日内退出渤县,否则届时两军交战,恐有闪失。”
从曲阳到渤县,林凤仪上一次是以逃犯的身份,偷偷摸摸地走;这次是朝廷命官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穿过官军的队伍,扬长而去。
说是这样,但愈往北,愈是滂沱大雨,其实走得有点狼狈。
这次不用走猫背山小路,而是直接沿着山的西侧大道前进;不过,在快到潍城时,可以看到右边的猫背山上有许多军队正在备战状态。
御史们问了一下,这里由高思和顾泓负责,就先上山去打招呼。
虽然已是叛军,但高思还是对御史们行礼;林凤仪倒是无所谓,拉着高思的手到旁边说话,就像老朋友一样。
高思说:“闻凤姐不费一兵一卒即救出佾王,真是可喜可贺。”
林凤仪却想到另一件可喜可贺之事,自己都觉得有点感动,几乎要哭出来了,对高思说:“赶快贺喜我吧,下个月我跟王爷要结婚了。”
“真?!”高思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抱住林凤仪,说:“恭喜凤姐!这是凤姐时日最长、最成功之案件矣!”
高思很高兴,也感动得几乎要哭了,或者是因为这件事而哭:“怕思若余命尚存,亦无缘亲睹凤姐出嫁矣。”
林凤仪叹了一口气,正常情况,应该要跟好朋友一直聊婚事筹备,结果没讲两句,还是不得不回到军政问题上。
林凤仪问:“上次你们救我来,走这条路,我看兵士们还正常巡逻,怎么今天看起来好像马上要打仗了?倒是我们经过曲阳时,郭懿部已经出发,说步兵两天内会到。张实部,我就不知道了。”
林凤仪不知道是站哪边的,三两句就把官军的行踪透露给叛军;不过,三万人大白天的调动,本来就不可能是秘密。
高思说:“步兵两日抵,则骑兵两时辰可抵矣,随时与雍军南北打上来。”
林凤仪问:“怎么这么急?我以为他们三路要一起进攻。”
高思说:“理应如此,然此山过于重要矣。凤姐知我军早已占住此山,不唯地利,亦因此山连日大雨,猫罗溪水量丰沛。此溪向东北注入涞河;若敌人于此截住水流,之后于潍城以南决涞河北堤、放流猫罗溪水,则潍城淹矣。故为自保,我军早已占住此山。”
高思边说,边带林凤仪走着山路,到了猫罗溪边。
水量确实又大又强,高思指着往下大约一千步远的水潭说:“彼处为猫跃潭,若欲截堵水流,于潭口最为合适。”
林凤仪看了,点头表示理解。
高思说:“然雍军之人马粮草欲由西至东之渤潍营区,亦须穿过山下大路,彼为防我由此山自上而下突袭,亦亟须占住此山,尤其征粮冲突之后,已数次派遣小股部队逼近山边窥视。”
林凤仪指着远处猫跃潭的潭口说:“那边也有你们的兵在忙?”
高思说:“若此处与北堤战况吃紧,则考虑反由我军截住水流,于潍城下游决南堤,约可淹没过半之渤潍营区。”
林凤仪说:“那好啊,为什么不现在就做?还要等战况吃紧。”
高思很慎重地说:“若我军夺回营区之土地,将来仍需用以耕作;大水淹下,百亩沼泽,不知几年方能利用。且雍军必有防备,唯彼认兵力优于我军,应不设想我军竟于交战之时抽身决堤,届时疏于防备,方能成功。”
林凤仪点头说:“是啊,光雍军人数就比你们多了,何况还有张实及郭懿。张实好惹,郭懿我可不知道了。”
虽然外围没有人,高思还是放低了声音说:“雍军驻渤潍已尽数驱离村民,然不及将全数房屋拆毁;二兄已率五十人匿于南堤外之空村中。”
高思和林凤仪走回山上的指挥部,路上,高思又指了烽火台给林凤仪看:“此为近日临时搭建,且能防雨,内藏大量白磷,以求届时能迅速起火。”
讲到白磷,林凤仪想到邵军用硝石,就问:“你们这里可以挖到硝石吗?”
高思不解,林凤仪掏出弹匣,退出一颗子弹,拿了高思的剑将它打裂,让高思看看,并闻闻火药的味道。
高思想一想,说:“山阳处似有少许,亦可点火?”
林凤仪说:“硝石更危险,你聚集一些,但是要远离火源,同时保持干燥,到时候如果要决堤,点了火引燃,整个会爆炸,人要离远一点。”
林凤仪边说,边解下腰带拧成长条状说:“把布弄长,浸油,到时候点火,快跑,让它自己烧到硝石堆。你听过云镇最近的大地震?”
高思点头,林凤仪比了一个箱子的手势说:“我在现场,那是五箱硝石爆炸的结果,整个州府都平了。”
林凤仪把子弹和火药包起来带走。
回到指挥部,林凤仪找了一块破布,拿煤油浸湿了,把刚刚的火药拿出来聚拢在地上,然后起火点了布,只见那火烧着去,随即引爆了火药。
高思和顾泓以及三名御史惊叹地看着这小小的爆炸。
高思点头,表示明白其威力以及决堤大概需要的量。
武方等人已经把皇上和王爷的意思传达给顾泓了,林凤仪也跟高思说了一遍。
高思说:“此事虽需由家兄与乡亲商议而正式答复,然思现可说,渤潍营区不撤,我军绝不妥协。”
武方等人起身,跟林凤仪表示该入潍城见高惇了。
林凤仪转身跟高思紧紧抱着,说:“一定要再相见。”
高思笑着说:“凤姐与思已多苟活二十余日矣。凤姐且安心准备婚嫁,思已活足,誓与兄姐同生死,唯叹不得与凤翔诸姐妹再聚矣。”
说着,放开林凤仪,取下腰间的玉佩给林凤仪说:“此先父所赠,将来恐为乱军自尸身夺之,且赠凤姐为贺礼。凤姐慢走,思不送矣,且速去寻凤姐所云之硝石。”
林凤仪哭着收下了,然后也跟顾泓打了招呼。
四名御史下了猫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