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仪回到县衙，对着三名御史歪着头向上看了一下，这个动作和德文的某些字词一样，同时表达两种相反的意思，也就是“他什么都没说”，以及“他什么都说了”。
第二天，武方和扬风先骑马回京城。
林凤仪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能骑马，由海涛驾着车到云镇去，找了冬冬以及赏芳楼的老板及姑娘们，调查袁县令和张员外等人交往的情况，然后把讯息带回去，让武方补在奏折中。
林凤仪和海涛比武方等人晚了一天回到京城，这天晚上，四名御史在王爷的书房开会。
袁县令被杀的案情，以及御史们打算的处理方式，前一天已由武方和扬风向王爷报告了，今天要再跟王爷确认上奏折的内容。
不过，御史们集合的时候，王爷还没有回来。刘贵说，王爷进宫去了。
在等待王爷的时候，武方已经根据林凤仪和海涛问到的资料，在奏折草稿中再补上了一段。
四个人正聊着时，王爷回来了；林凤仪对于即将再见到王爷，又兴奋又紧张。
王爷进了书房，四名御史行礼时，林凤仪发现王爷也不太敢正眼瞧她，显然王爷心里也有点紧张。
大家坐下的时候，林凤仪发现王爷犹豫了一下，还是依往常惯例，坐在林凤仪旁边，但刻意隔得远一些。
王爷很快把武方的奏折看完了，叹了一口气说：“先如此呈上罢，如皇上不允，再做他议。此摺形同宣布袁县令之命案为悬案，自都察院查察涉官刑案以来，未有如此迅速即放弃者。”
海涛直接把政治考虑说明白了：“何不向皇上禀明，若抓拿张大牛等人，必激起渤海之事？”
海涛说话的时候，林凤仪偷偷看了王爷一眼，发现王爷也正在偷看她，两人的嘴角各开了0.1公分，偷偷相视微笑。
武方说：“此纵不明说，皇上必也明白，然明白之后，皇上或同意暂缓处理，或反而要求大肆逮捕矣。”
扬风点头，认为武方的顾虑有理：“皇上恐下令将所有合谋串供之村民一概拿下；若此，非熄民怨，反提油救火。冀州一倾，与渤海咫尺耳。”
林凤仪赶快找话说，以掩饰自己正在和王爷眉目传情：“所以宁愿皇上想不到这一层啰？”
王爷说话了，不过这不是要掩饰什么，而是真的有这层顾虑：“本王方进宫面圣，正议此事。皇上态度坚决，所有涉反者，一概严惩。”
林凤仪觉得奇怪，问：“张大牛又还没有反？”
王爷说：“非议冀州，议渤海军也。皇上接获消息，渤海军与雍军相持之势恐告终，不日将火拼矣。两军日前已有小冲突。”
林凤仪很担心高思他们，渤海军打张实是没问题，但是面对天下第一强国的雍军，那是另一回事了。
王爷说：“雍军现于渤潍营区已达两万五千人，然近日北方天雨，雍国运粮迟缓，前日向乡民借粮，于途中遭渤海军袭击。”
武方说：“渤海军一万二千人，与雍军相持尚嫌吃力，必不会无故挑衅，此中必有故。”
海涛说：“皇上之消息来源，必为雍国邬大夫，雍国之情报，必有所隐瞒。我官军若向乡民借粮，彼必不情愿，往往需强征方能得逞，况异国之军旅乎？此必乡民不借，雍军强抢，乡民报知渤海军，渤海军遂出击抢粮部队。”
扬风一边抄写武方的奏折草稿，一边抬头说：“此甚难办也，他国军旅抢我乡民之粮，皇上护乡民乎？护他国乎？”
林凤仪觉得这对皇帝来说根本不是问题：“雍军要借粮，一定是先征求林咏同意的……”
“凤！”
王爷叫了一声，把林凤仪的话打断。
王爷对林凤仪的称呼改了，武方等三人可能觉得有点奇怪，但也可能觉得事情太严重，王爷情急这样叫，也是可以理解，没有多想。
海涛摇摇头笑着说：“皇上判凤姐斩首，凤姐遂念皇恩浩荡，直呼皇上之名讳？”
林凤仪抿嘴表示不以为然，接着改了称呼继续说：“若未事先征求同意，事后金光大夫去跟皇上说一说，也可以马上补个同意。这个时候，乡民不借，变成我方不遵守约定，所以雍军和百姓之间，皇上必然站在雍军那边。”
王爷点头，显然林凤仪说的，正是皇帝的想法。
林凤仪问：“那皇上找你去，就是谈这件事吗？他要派大军去攻渤海？”
王爷说：“正是。皇上本已决定，命郭曲阳率军北上主攻，张实派兵支援，与雍军合力，全剿渤海军。”
林凤仪摇着头说：“真是又荒谬又合理。荒谬的是，居然让外国军队来消灭自己的百姓，而自己百姓之所以叛变正是因为这支外国军队的存在。”
海涛冷笑着说：“然，何谓合理？”
林凤仪说：“以林咏……不，皇上长时间来的所做所为，他当然会这样做。”
王爷说：“然，非皇上召本王，系本王请见。”
四个人都转头看着王爷，看王爷要不要说为什么。
王爷说：“闻上欲自曲阳擎天调兵与雍军合剿，本王再次建请皇上从宽处置渤海军。”
武方同时用询问和肯定的口气说：“上不允？”
王爷说：“上允再招降一次。”
“如何”“渤海军”“招降”“不会降的”？。
扬风和林凤仪同时开口，扬风问如何招降，林凤仪说渤海军不会降。
王爷好像下了一个决心似的，要一次跟四个人说这件事：“本王进宫，尚与皇上议他事。”
四名御史不问，就静静地等王爷说。
这当然要说的，但王爷本来还没想到要怎么说，以及先跟谁说；现在话讲到这里，就直接当着四个人的面说了：“本王将娶凤姐为王妃。”
四个人都吓了一跳，虽然林凤仪吓一跳的理由和其他人不一样。
在四个人呆过以后，海涛先说了：“啊哈！恭喜。”
武方还留在原来的话题中，对于王爷换话题，他有想法：“皇上开出条件？”
王爷点头，说：“高公修案，凤翔筹办，刑场劫囚，上以凤姐与高家之交情，命凤姐渤县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