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未拥有过,他也不会眷恋这点温暖。可是体会过光芒照在身上的感觉,再回到黑暗去做阴沟里的老鼠,就再没有办法安然置身其中了。
若我从未沐浴阳光...
“叶桑洛?”
额头覆上有些冰凉的掌心,恶魔不明所以地垂眸看着他,嘴里喃喃:
“发烧了?我也摸不出来…果然是人类,在在客厅睡觉也会着凉…欸?”
他放下怀里的玩偶,转而环住她的腰。抬眸对上那双带着讶然的暗红瞳孔,少年漆黑的眼眸难得有了情绪:
“我还是有救的、也渴望你的救赎,所以求求你…”
别放弃我。
祝影还没有明白是个什么状况,但是并不妨碍她看出来小丧气包的状态不对劲。
她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感受到环住自己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少年将脸埋在她的小腹上,声音沉闷带着沙哑: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守护者……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出现?”
如果她来的早一点,他会不会也能从那样的环境中挺下来,也会爱上这个世界?
这种抓不住的感觉很不好,可是他不想像之前对待其他事物那样直接放手,也不想看着她从指尖一点点流失。
他就是这样卑劣的老鼠,在阴暗的角落窥视着阳光,不敢只身暴露在阳光下,却也不愿意阳光去照耀其他的事物。
光芒会随着日落而偏移,是小老鼠在下水道拼命全力奔跑追逐也挽留不下的。
“…好吧我承认,没有尽到守护的责任,这确实是我不对。”祝影叹了口气,感受到衬衫的布料被泪水打湿,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但是你现在很不对劲,医药箱在哪里?”
“…在客厅的矮柜里。”
祝影想要抽身离开,却被紧紧扣着腰不松手。这点力气当然是锢不住恶魔的,她的指尖覆上紧扣在腰间的手,却被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
“别推开我…”
“我没事的,只需要抱一会儿就好,就一小会儿。”
生病的小家伙格外脆弱,荔枝熟过了头,僵硬的外壳皲裂,露出白嫩脆弱的果肉。
但是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祝影也没办法妙手回春让人痊愈。保持这个动作一段时间后,她干脆俯身托着小丧气包的腿根,被吓了一跳的小家伙自觉松手攀着她的肩,被她单手抱着走到柜子前扒拉药箱。
“温度计,先夹一下。”
这么红的脸八成是发烧,祝影在医药箱里找了找,拿出两盒退烧药来,一盒三十八度以下吃的,一盒只能烧到三十八度以上才能吃的。
好在都在保质期内,药这种东西总不能和咖啡似的将就。
发烧的小家伙和清醒时一样乖巧且话少,就是比往常黏人许多。靠在她的肩上夹着温度计,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扯过一旁的小花被盖住两人的腿。
看时间差不多了,祝影拿出温度计看了一下。
还好,三十七度六,不算特别高。
于是她就起身去倒热水冲药。小家伙全程闷不作声,只是走哪跟哪,喝下冲剂有了困意也死死抓着他她的衣角不松手。
第N次看着他好不容易合上眼皮又猛然睁开,祝影直接把人摁在自己膝上捂住他的眼睛:
“闭眼睡觉,我不离开。”
“骗人,我闭上眼睛你就去找别人了…”
“…你睡不睡?再不睡我就走了。”
听到这话,小丧气包立马闭上眼,不一会就进入了深度睡眠,只是已经死死攥着衬衫的一角,祝影拔都拔不出来。
折腾到这么晚,祝影也懒得再动弹了,干脆保持这个姿势往后一仰,枕着沙发背入睡。
一觉天明,一个病号一个劳模,两个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等叶桑洛揉着眼睛从床上醒来时,都来不及去想自己是怎么出现在房间的,掀开被子就跑到了房间外。
“醒了?”
祝影把回锅炒饭端上餐桌,回头看见他时微微蹙眉。少年心里一紧,等待她的责怪宣判:
“地上凉,回去把鞋穿上,然后洗漱吃饭。”
“啊…嗯。”
少年看着面前的餐桌布花纹大脑放空,机械地往嘴里喂饭,实在不知道在经过昨天晚上的那些事情,现在该怎么面对面前的恶魔。
还是像以前一样吗?可是他不想把她推远。可是如果说坦白心里的想法,又该怎么开口呢?
“叶桑洛,叶桑洛?叶桑洛!”
“…啊?”
“你饭都喂到鼻子里去了……”
少年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嘴慢了半拍。一勺又一勺的炒饭都扣在了唇瓣上,在嘴边沾了一圈饭粒子。
祝影忍笑递给他两张卫生纸,结果小家伙擦完嘴冷不丁吐出来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今晚加更。”
“啊?那…你真棒?”
祝影一头雾水点了点头,等到吃完饭坐在阳台长椅晒太阳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小丧气包在主动示好。
另一边的老旧小区,江浮生从沙发上坐起来,把滑落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昨天晚上剩下的棒棒糖拆开包装含在嘴里。
白色的外套不知道从哪里蹭到了一片红色,他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他应该再见她一面的,借她的外套要还给她。
现在衣服染上了消不去的颜料,这种材质的衣服应该不能手洗,干洗他又没有钱…
只能想办法补救一下了。
他放下衣服调好颜料,在那块污渍的地方勾勒出一只蝴蝶。
他心里莫名一颤,却见蝴蝶振了振翅膀,从外套的袖口上飞离,蹁跹着落在他的指尖。
没人告诉过他,可是他就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心底的声音问他是否愿意分享一部分生命给这只蝴蝶,在他拒绝后蝴蝶就掉落在地上没有了生机。
但好在,外套上的污渍也跟着没有了。
他把外套小心叠好放在袋子里,带着画板出了门。
在楼下的超市买了两袋面包,又顺手拿了几根棒棒糖,正好赶上了前往城郊的公交车。
依旧是那片河滩,没有见到那个身影,他就在昨天的那个位置就地坐了下来。脚边有一朵叶片发黄的小野花,他就以此为参照描摹起来。
画完了最后一笔,主动分享了一分钟的生命,花朵晃了晃重焕生机,嫩绿的叶片在一分钟后再度泛了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