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演的好,似乎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一点心思和力气都不用花。
刚刚才演完,转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开始看他的书了。
不像她,一个看戏的,到现在,心还在怦怦直跳。
此刻,秦秋突然很讨厌俞裴。
其实,她哪里知道,此刻俞裴置于案几上的双手,不自然地紧握,而脸上亦闪过从未有过的不安和忐忑。
突然,秦秋联想到了一个地方。
“你知道芳菲阁吗?”秦秋问。
“不知道。”
“真不知道?”
“恩,是什么地方?”
“是十分有名的花楼。”
俞裴的眉头皱了皱,没有接话。
秦秋却继续说:“刚刚我看着你的背影,居然想到了从芳菲阁里走出来的那些男子。”
“你什么意思?”
“一开始,我不知道芳菲阁是做什么的,只觉得名字很雅致。”
“可井然死活不让我进去,所以,有一次,我趁他不在,偷偷溜了进去。
“我看到那里面有许多男子,他们对着里面的女子,说尽了情话,也极尽温柔。”
“那样子,就像是至死不渝的痴心汉。”
“可你知道吗,只要他们一走出芳菲阁的门,就会露出鄙夷的神色。”
“然后抖一抖衣袖,昂起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
俞裴还没来得及将方才隔绝声音的法术撤回,所以,秦秋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次,秦秋没有听到心跳声,反而觉得胸口处闷的难受,又夹杂着丝丝的疼痛。
“你觉得,我同那些男人一样?”
“起码,你们演戏都演的顶好,在有情和无情之间切换自如,在这一方面,你们是很像。”
“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俞裴的神色震惊而又苦涩。
“我.....”
瞧着他的神色,秦秋的心中一颤,突然顿住了,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吗?
好像也不是。
他的品行,她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只是,刚刚的一瞬间,被他淡定和从容的背影惹的有些恼火。
但不管怎么样,他是那么骄傲又不染尘埃的男子,她怎么能将他和那些男人相提并论呢?
简直是疯了!
可解释的话,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
“秦秋,能不能告诉我,杀人诛心这一招,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俞裴突然问,嘴角竟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让秦秋觉得,刚才他脸上的悲苦都是假象,他又耍了她!
“天生就会!而且专门对付你这种人!”秦秋喊道!
俞裴微微愣了愣:“我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了?”
“这还用问,就刚刚啊!”刚刚,他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很气人!
俞裴嘴角本就牵强的笑意在瞬间凝结。
哦,原来是刚刚。
他看着秦秋,小声的低喃了一句:
“刚才,我不该那么做?我错了是不是?”
“当。。当然不该,当然错了!”
原来,他不该动情,她并不喜欢看他动情时的眼睛!
“可你说过,我的眼睛很好看,我以为你会喜欢。”
“这跟眼睛有什么关系!是你这个人!”
原来,同眼睛无关,是她不喜欢他这个人而已。
“我知道了。”
“我想休息一会,你出去吧。”
秦秋没想到,他们的对话会这样戛然而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出去吧。”
秦秋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慢吞吞的挪动脚步,走出了房间。
寂静的房中,只剩下俞裴一个人。
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却听不见心跳声。
丝丝的疼痛在空荡的胸膛中来回地搅动,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第二天的傍晚,秦秋、俞裴和盛莫凌三人正在用晚膳。
房间里,只有碗筷相触的声音。
俞裴已经一天都不和秦秋说话了。
而盛莫凌,似乎也有心事,都只默默吃饭。
像是三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被迫拉在一起吃了个饭。
“你夫人呢?不吃饭吗?”秦秋打破沉闷问道。
“单独给她送了一份。”
“哦,不是不吃,是不想和我们一起吃!不对,是不想和你一起吃!”
盛莫凌白了她一眼。
“你瞪我干嘛,本来就是啊!你这个爹,真是给你留了不少麻烦。”
“不许说我父亲!”
秦秋撇了撇嘴,不再说了。
突然,俞裴放下筷子,对着盛莫凌说道:
“不管买无忧的人是谁,我怀疑,无忧被用在了二十年前的日月大会上。”
秦秋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了桌子底下。
盛莫凌也惊地愣在了原地,脸色发白,唇色瞬间暗淡了下去。
那场夺走了几十名修士的生命,将整个修仙界搅的翻天覆地的日月大会,是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尖刺。
就是这场大会,让他们一夜之间,都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你。。你为什么会怀疑无忧被用在了日月大会上?”秦秋的声音颤抖。
“第一,时间上完全吻合。”
“第二,我没记错的话,当年被邀请参加日月大会的人总共就是四十位。”
俞裴的声音沉稳而平和,似乎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但事关他父亲的死因,怎么可能会如此淡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早已经将波涛汹涌的情绪独自消化了。
“你早就想到了同日月大会相关?”秦秋问。
俞裴没有点头,但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不否定就是肯定。
“昨日才想到的。”他淡淡地答。
“怪不得你一整天都不理我,原来是在想这个事情。”
“是四十位,我记得。”盛莫凌置于案几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了,表情依旧愣愣的,声音也没有往日的洪亮。
突然,盛莫凌蹭地站了起来!
“哗啦。。哗啦”。。。动作太过猛烈,两只盘子被他带落,碎片像雪花一样散开。
“你。。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父亲他....”
“他是日月大会的主办者,自然是怀疑对象。”
“不可能!我父亲没有理由这么做!你不也说了,那两种纸根本不一样!”
“怀疑归怀疑,不过,虽然你父亲是组织日月大会的人,但不代表用毒的人也是他。”
“因为,如果是他,起码,他不会死。他用命,证明了自己大半的清白。”
“我相信,他举办这场日月大会,肯定有所图谋,但不至于,要杀人。”
闻言,盛莫凌的脸色微微好了些,他顿了顿,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他的心中并没有那么多的大义。
那些死去的人,他痛心惋惜过,一开始,也和俞裴他们一样,想尽办法调查过,但都没有结果。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云起山上,别的,一切都已经淡了。
过往,再心中难平,也没有眼下的日子重要。
所以,这些年,他早就不再去调查当年的事情了。
可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梦到了父亲,父亲远远地站在一座高山上,对着他微微挥手。
他看不清,父亲是在向他告别,还是在向他招手。
每每从这样的梦中醒来,他躺在床上,总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就要跳起来,想尽一切办法查清父亲的死因!
他必须要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跳起来,而是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等天亮了,起了床,好像就将那个梦忘了。
依旧做他该做的事情,在忙忙碌碌中过自己的日子。
二十年前的那一日,在盛莫凌的眼前缓缓展开,清晰地,就像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