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惜了!”秦秋以为他说的是不必可惜。
“我是说,不必一定要蓝色眼睛的女子。”
“因为,俞氏蓝色的眼睛,是一定会遗传给下一代的。”
“为什么?”
“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秦秋皱了皱眉,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可眼睛里,没有骨头啊!”
闻言,九天都晃了一晃。
俞裴投过来一个不屑的眼神:“有空,还是多读书。”
秦秋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就别嫌弃我了,我能识字,就已经不错了!”
“为何这么说?”
“难道我没同你说过嘛,我爹娘去的早,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教我识字。”
“而我从小就生病,连屋子都出不得,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
“所以,也没法请先生来教我。”
心中一震:“后来呢?”
“后来我是真的无聊啊,若是不识字,恐怕得闷死,所以,我就让井然教我。”
“不过,姚伯伯对他自小就严厉的很,又要学文,又要修炼,忙的很。”
“只能来看我的时候,趁机抓紧时间给我读上一段话。”
“不过,我小时候,虽然身体不好,但脑子似乎比现在好。”
“只要井然读上一遍的东西,我立刻就记住了。”
“等他走了,我自己再研究研究,慢慢地,就识字了。”
“识了字,入了门,后来就简单了,无非就是多读呗。”
“我还有个癖好,就是喜欢晚上读书,你说怪不怪?”
“我喜欢点了烛火,趴在案几上,看着书本浸在烛光里。”
“若是有风的话,烛火微微跳跃,就会觉得,很有意思,好像有人陪着我一起读书一般。”
“白日里,我不怎么读书,一是没什么氛围,二是,我怕姚伯伯来查岗。”
“我身体不好,姚伯伯说,身体最重要,读书伤身,所以不许我多读书。”
“可他不知道,若是不能读书,那才是真的伤身。”
“漫漫长夜,怎么熬啊,岂不是要闷死了?!”
“幸好,那时候读了一些书。”
“不然啊,到了如今,连我爹留下的法术都看不懂,岂不是丢脸死了。”
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秦秋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直在说废话。
一转头,却发现,俞裴正听得入神,只是,眉头却皱着。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不是都把你听烦了?”
“没有,很有意思。”
“有意思?”
“恩。”
“你也说说你小时候吧,我想听。”
“反正路途还远着呢,这么光站着,也是无聊。”秦秋的眼中满是期盼。
俞裴顿了顿,缓缓说道:“我小时候,大概同一般的世家子弟并没有什么区别。”
“哎呀,你诚心刺激我是不是?”
“我这个世家子弟,根本就不知道别的世家子弟小时候是怎么过的,你快跟我讲讲。”
“寅时起,子时休。”
“什么?寅时就起,子时才休?”
“恩。”
“哎,我那时候嫌弃整日只能躺在床上,躺的浑身越来越没力气。”
“你呢,是没时间躺在床上,你说,做人,怎么就这么难?”
俞裴笑了笑:“我倒没觉得难,到了寅时,自然而然就醒了。”
“有时候,不到寅时就醒了,就自己去书房等父亲。”
“原来,从小,你就是怪胎!还能起的比寅时早?”
“并非刻意,只是睡不着了。”
“你的功课,都是你父亲亲自教导的吗?”
“恩。午膳之前是读书写字,午膳之后开始修炼,直至子时。”
“每日清晨,父亲会布置我一天的任务是什么,但并不亲自监督,因为他很忙。”
“哦,他是宗主,自然是忙。”
“不过,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他自然也无需多操心。”
“你看你现在,法力修为和学识,哪一样不是人中龙凤!”
“他的心中,肯定别提多得意了。”
“记忆中,父亲从未夸过我。”
“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不会吧,就你这样的,都得不到夸奖?你父亲,要求也太高了吧!”
“他也从不让我和别的弟子一起学习,一起修炼,似乎,他不愿意让别人见到我,仿佛,我是见不得人的。”
“不可能!你是他光明正大生的儿子,怎么见不得人了!”
“或许,是因为,他怕那些弟子影响你修炼。”
“也许吧,我不知道。”
“他的话很少,除了每日布置任务,别的话,一句没有。”
“难不成,比你的话还少?”
俞裴苦笑:“父亲同我说过所有的话加起来,也不及我今日同你说的多。”
“什么??话,这么少?”
“恩。所以,我一直觉得,父亲,并不喜欢我。”
“也许教导我,都是无奈罢了,毕竟,我是他的儿子。”
“胡扯!哪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子的!”
“俗话说,父爱如山,这山啊,虽然不温暖,但是绝对可靠!”
秦秋虽然说的很大声,但是底气并不足。
因为她也永远忘不了,自己怎么也敲不开父亲屋子里的那扇门。
俞裴低了低头,没再说什么,秦秋,也没再多说。
他们都懂,很多事,说不清,道不明,也找不到根。
所以,最好不要深究。
俞裴也不知道,今日,他怎么就说起了父亲。
从前,他从不在别人的面前说这些,也决不允许别人打开这扇门,就这点来说,他同他的父亲可真像。
他本也不打算同秦秋说这些的。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呢?
或许,是在烛光下,独自一个人一字一句磕磕绊绊读着书的那个小姑娘打动了他。
让那个永远是一个人读书,一个人修炼的小男孩,觉得自己有了伴。
突然,秦秋似是喃喃自语地说道:
“如果你爹,不光教你降妖除魔,惩奸除恶,也教你一些儿女情长,该多好!”
这无缘无故的一句话,俞裴还没反应过来,秦秋却已经跳过去了。
她笑着说:
“我要是你娘就好了,得了你这样的儿子,我肯定做梦都要笑醒了!”
“我肯定天天陪着你,日日念着你。”
“你的膳食,我会亲自做,你的衣服,我要亲自缝,你的学识,我要自己教。”
“看着你一天天的长大,就是最幸福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秦秋的嘴角含着笑,双眸亮的不像话。
墨色的发丝在她的身后迎风飞扬。
就是在这一天,心中的乌云散在了秦秋明亮的眼中。
多年的遗憾和埋怨淹没在她的笑容里。
只剩下,值得。
俞裴蓝色双眸中眼波流转,而后突然笑了:“你占我便宜。”
“哈哈哈...”秦秋笑了,不再继续说。
两人似乎都沉浸在过往之中,有喜也有忧,任由风儿轻轻的从耳边穿过。
又过了一会,俞裴问:
“不怕,被泼脏水了?”
跳跃性太大,秦秋压根就没理解:“什么脏水?”
“同我一起,不怕被泼脏水?”
“哦,倒不怕别人说什么,只是姚伯伯那里,我还真有些怕。”
“不过,井然说了,他帮我打掩护,姚伯伯不会发现的。”
嘴边浮起一抹苦笑,很快,又恢复如常。
见他突然提起,又突然不说了,脸色也冷的很。
秦秋顿时觉得是不是她说的不妥帖,或者是,他怕自己的声名被牵连?
毕竟,他还未议亲。
想了想,秦秋觉得,可能是因为后者。
所以,又追加了一句:“你放心,滴水湖远在万里之外,不会有人认识我们的。”
显然,俞裴不会领情,脸色反而更冷了一些。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秦秋想。
方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
算了,少说话吧,秦秋默默的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