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司炎以为这就可以浇灭摩玄的势焰,不曾想,第二日朝中大臣,全是哆哆嗦嗦朝皇帝请示摩玄将军的。
洛司炎:???
大臣:都要被打死了,皇帝和小命——肯定保命啊!
看看一脸淡定的摩玄,洛司炎彻底没了脾气。
“既然如此,那便允了。”
洛司炎阴阳怪气道:“只是摩将军这番前去是为边关那葬身于战场的士兵守陵,再戴官职怕是不合礼数……”
简简单单两句话,就把摩玄刚刚上身还没捂热的军衔给剥了。
摩玄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谢陛下成全。”
退朝后,当天便择日启程。
洛司炎:?
真是越看越怪异。
打发了两百个士兵跟着,美其名曰护送,实则监视。
摩玄也不恼,就这么由他们跟着。
直至到了边关,摩玄对那些士兵说,墓并不在边城,当时一边打仗一边就地掩埋亡人,陵墓一片向上,多人随行不便。
士兵一听就不想跟去了,他们从京城出来,没有和摩玄出生入死过,多数攀炎附势,一商讨便全部留在了边城。
反而是那些驻留在边关的兄弟,见摩玄独自一人,自告奋勇陪他一同前去。
开始十几人,往后追来几十人,一路向上,竟也成了百人小队。
摩玄带着一小队人,随走随祭奠,带了一出便歇歇脚,与往日匆忙行过全然不一样。
偶尔也会遇上异域的探子,顺手杀了便是。
又不免心惊,边关把守许久,却还是有漏网之鱼。
断断续续行了几月,摩玄在某处带着一队人闯入了土匪窝,然后异常奋勇的——
被土匪抓住了。
就在土匪们兴冲冲的准备搜刮时,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毫无预兆的冲入了土匪寨子。
现场登时一片混乱,可摩玄眼中只映出了那杆令人眼花缭乱的红缨枪花。
兵器交错间,女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走到他跟前,用枪尖利落的挑断他手脚上的麻绳,清冷而孤傲:“自己走。”
……
行军的帐篷里,脚步声纷乱。
白蕸让手下安顿好摩玄身边的百来人,领着摩玄去了一处小河边。
往日同她在边关征战六年的老兵大部分已经遣送回乡,带着出来的是当初留在北沅的“新兵”,所以无人认识摩玄,只当是白蕸的幕僚。
“你咋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河边,白蕸手一伸,毫不客气的将摩玄身上破破烂烂的褂子扯下,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和毛巾给他。
不说回去领赏封号了么?
瞧这混得跟个乞丐帮子似的,哪有半点将军的样子。
摩玄没理会女子的问话,只道:“你怎会在这儿?”
白蕸语气淡淡:“有情报在这边,就往这边来了。”
其实哪有,不过是听到他回了边关,借这个名义想要看看他罢了。
“陛下剥了我的军衔,”摩玄坦荡回答,“往后,这边关还请将军费心了。”
他说得随意,一如不久前白蕸对他所说的那句话。
字句一样,可含义却不甚相同。
白蕸呼了口浊气:“摩玄,你是将……”
将,便该为苍生着想,哪怕军衔沉落,理当初心不忘。
摩玄垂眸,苦嘲一笑:“将……”
他抬头,目光灼灼:“白蕸,你还不懂么——所谓将军,只为你。”
白蕸凝视着他,忘了自己该作何反应。
那是多少年来,她第一次听到他唤自己的名。
极力压下紊乱的心神,白蕸艰涩开口:“我不能嫁。”
不是不想,是不能。
从前她不懂,哪怕是摩玄在说不能三书六礼聘她为妻时,她都不懂。
可后来她总算晓得了。
家国朝政,耳濡目染,她多少摸到了点其中的黑暗。
那时才深切体会到了“身不由己”这四字的含义。
“我知道。”
摩玄沉稳的开口,粗犷的声线,一如既往勾着她的心弦。
“将军,边关风沙大,你护家国平安,我护你一世周全,可好?”
他曾经杀敌上阵呐喊的口,现在却将所有的柔情聚在了一句话里。
白蕸眯着眼,“好。”
她听到自己含糊不清带笑的声,却不敢轻易停下,只怕眼皮眨动间,泪就会落下。
她等了多久啊,从懵懂少女时到冲动青年时,末了如今年近三十,历经风霜雪雨,终于等到他的告白。
东越司皇玄元二年,少将摩玄自请驻守边关,自此一生未归。
同年,北沅定楼女将前往临阴山关外征战,短短三日夺得领地,杀死寇首。
有人赞她神勇,她淡笑不语。
只有她知道,所谓勇气,全是因为背后那个人在等她,等她凯旋而归。
那年城下,繁华落尽。
女子远在关外,手中拭着那柄身经百战的红缨枪,坐在大石上,目光了望某处山丘。
他说,她在山这边征战,他在山那边守护。
她杀外关敌,他挡内奸细。
等她一日归期,尘埃落定,共饮烧酒把言欢。
……
“段无吟!我和你说多少次了,铁器不能浸水,不能浸水!你他妈耳朵是聋了吗?”
北沅军营中,不知从何处忽的传来一声女子怒极的斥责,掩过了渐行渐近的马蹄声。
军营门口,军士们看到策马而来的人,立时下跪:“殿下。”
夜南晴轻飘飘的往军营里瞟了一眼,听着从军营里传出的怒骂波澜不惊:“怎么,洛姑娘又在骂人了?”
将士:“……是。”
要说当时殿下带洛姑娘进军营的时候,也不见得姑娘脾气有多暴躁,只是后来大将傅镇南从南疆那边带回一个名叫段无吟的小男孩后……
洛姑娘的脾气就日渐可见的暴躁了起来。
营中兵器库旁,一个身着军装却是美艳的女子满脸怒气,食指尖一个劲儿的戳着面前男孩的脑门,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长这么大脑子是给猪吃了吗?!”
一看到那些长满了锈的刀剑妃落就脑瓜子嗡嗡疼。
虽然细究起来也不是段无吟的错,毕竟兵器库漏雨是谁都没想到的事,可……
妃落就是糟心啊!
她明明都叫这小兔崽子每天检查的!如果有检查,这些兵器哪会至于这样!
男孩无辜的眨着眼睛,较真:“我吃过猪脑子,但猪应该吃不到我脑子?”
妃落:……
已逝,勿扰。
她气得上头,以致没注意到身后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一个人。
直到见着段无吟的面色不对,她猛然回头,才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夜南晴。
妃落没好气开口:“哟,日理万机的殿下来我这小破落户干啥呢?”
夜南晴:“来看你的。”
妃落:“我信你个鬼。”
夜南晴:“看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妃落:“……”
她真想把那些生锈的铁器一股脑儿全砸夜南晴脸上。
可下一秒,夜南晴就把她拉至一边,耳语道:“对无吟好些,好歹是西祠公主的儿子,别整得太过。”
妃落:???
啥?
那女人竟然还有孩子?
孩子爹是谁啊?
特么她还以为权谋只是以前十年的事情啊!
夜南晴看出她的惊愕,沧桑的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辈老了,年轻一辈终会起来,西祠希蓝这人说好不好,但南疆总归是相里的血汗,你说,总不能让那块地落到外人手里对吧。”
妃落:!!!
妈的十年了!西祠相里的名字怎么还是阴魂不散!
可瞧着段无吟没头没脑的样子,她忽然就顺眼了许多。
听夜南晴这话,不就是要将段无吟培养成下一代南疆之主嘛……到时候自己身为段无吟的教习,好歹也能凑到个位分吧,位分有了,那钱还愁少吗?
总比在这军营里强啊!
妃落心里飞快的打着算盘,扬脸对夜南晴温婉一笑:“那民女便晓得了。”
夜南晴用同样的表情点点头,两人相视片刻,心照不宣,各怀鬼胎。
系统空间里,画面至此截然而止。
007登时嚷嚷:「南姐你关掉作甚,多好看——」
说不定还能看到妃落和西祠相里的情缘呢,怎么就停了呢!!!
“嗤。”
夜南晴哼笑,纤纤玉指指着光屏中附耳在妃落身边窃窃私语的女子,语气中满是不虞:“好看?你跟我说那玩意是我?”
典型的,自己嫌弃自己系列。
夜南晴在嫁给楚璃后第一次出行的路上支线任务便显示完成,她立时选择了脱离世界,仅留下一缕分魂。
因为一连两个世界都分割了本体的分魂,让夜南晴消耗过大,只能在系统空间修养一段时间。
百无聊赖中,夜南晴心血来潮,便忽然想要看看自己离开后分魂接替之后的景况,由此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007艰难憋笑着:「南姐,那好歹也是你的一个分身呢。」
夜南晴翻了个白眼,从沙发上起身,将微型遥控器丢到一边:“糟心。”
「南姐,你都还没看楚璃——」
听到007拖长的尾音,夜南晴顿了一下,随后闲步走到冰棺前,淡淡瞄了一眼里面沉睡的白发男子,不动声色大的收回目光:“你要看看,我没空,走吧。”
要是每个世界她都看,那任务不用做了。
「这么快!南姐你身体好了吗?」
007有些意外。
虽说,它也赶着时间去下一个世界换脸呢,但宿主的身体如果太虚弱,会出事!!
“好了吧。”
夜南晴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身体感觉有些空荡,算不上舒服,但做普通任务应该没问题。
下个世界不能再这样耗费分魂了。
她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