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才破晓,谢枝就醒了。
她没点灯,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床铺,然后打开柜子,拿上自己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背上就出了门。
临行前,她去厨房看了一眼,发现桌上的菜竟然还留有余温,甚至菜色都还很新鲜,她略略诧异了一下,只当自己没醒透,手偏凉,才摸出这碗碟是热乎的。
简单收拾了桌子,又拿了几个路上吃的饼。走到院子里时,不经意的一眼发现余生屋前的锁掉在了地上,她疑惑了一下,心想昨天自己有没有将锁打开或是忘记锁上。
最近天气晴朗,她没事就拿着被子出来晒。
思索了一番,只当是自己昨天晒被子时忘记锁上了,于是谢枝走到那屋前,捡起地上的锁给它锁上。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谢枝再回望这个小院一眼,天际泛起淡淡鱼肚白,缓慢攀升而上的太阳洒了几缕光到这儿上面,似乎还是和以前每一天的清晨一样,她只是简单出个门,等到正午日头最热那会儿就会回来。
但不是的,谢枝明白,她这一趟,走了便不会再回来。
九州之大,她也许要花上一生才能寻求回家之法。说不定走的远了,连回来的路都能忘。
不再停留,谢枝将院门锁上,沿着自己最初上山时的山路而下,一路往东面去。
余生是在将近日上三竿才醒的。
他此前耗尽了内府里的内力为谢枝疗愈,又不顾伤势匆匆结束闭关回来来寻谢枝。
几番折腾下来,他的身体竟也虚弱到需要睡觉,还睡了这许久。
简单梳整了一下,余生要推门出去,还一边嘀咕着谢枝怎么一整早都没动静,难不成没发现他回来了?
可谁知,他这话还没念叨完,就发现眼前的门打不开了。
余生多用了几分力,发现这门好像被栓住了一般,除了哐哐地响,压根就拉不开。
他从门缝里看,一眼就看到了昨天那个被自己打落在地的黑色门锁,此刻正好好地挂在门上。
“……”
余生黑了脸,他用力拍拍门,“谢枝!过来给我开门!”
好啊,她不仅没发现自己回来了,还给他把门锁上了。余生咬牙切齿地想,等见到她一定给她好一顿惩罚。
门被他拍得巨响,他喊的也足够大声,可一直没人回应他。
余生心里渐渐涌上了些不安,难不成是又晕过去了?
“谢枝!”他又喊了下,此时眼中已经染上了阴翳。
屋外万籁俱寂,只有风吹树叶响动的沙沙声,可他唤的那人仍旧没有应答。
狠狠一脚踹在门上,连带着法术也使上,两道木门瞬间化成了几块残破的木片飞出掉到院子里,有一块还打到了谢枝搁在院子里的酒坛,发出哐当的声音。
余生一路直奔谢枝屋里,“谢枝!”
屋子不大,他一眼就能看完,谢枝不在,床铺上干干净净,被子被收起来了,兔子布偶也不在。
余生打开柜子。
被子被叠好收纳在柜子里,上面还染着一股清淡的草药香,是往常谢枝身上惯有的气味。被子下面是谢枝的衣裙,叠的整整齐齐,但是数量却不对。旁边缩在夹缝里放着的是兔子布偶,这个好像是谢枝自己绣的,针脚又乱又稀,缝起来的东西比起兔子布偶更像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玩偶。此刻它被用力地挤压在空隙边上,被压的没个兔子样,看起来更好笑了。
余生拿出兔子布偶。
走到厨房,昨天被他用法术保温的饭菜都不在了,桌上空空荡荡。
此情此景发生了什么余生已经了然于心。
余生记得谢枝说过她会离开,草草结束闭关也是他怕她走了,他就找不到她了。
可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余生在桌边坐下,掐着兔子布偶又大又圆的脸,指尖压下的凹陷让兔子布偶脸上谢枝意外绣歪的眼睛更加诡异,就好像,它在嘲讽地笑余生一样。余生看了更气,用力揪着兔子布偶的耳朵,像是把它当做谢枝一样,他恶狠狠地说道:“把我关起来就算了,还不告而别,你等着,等我找到你有你好受的。”
走在路上的谢枝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心道这三月天了这风还这么凉。
望着茫茫前路,她心里思忖,还是要快些找到能住宿的地方,不然晚上就得露宿街头了。
谢枝的第一站是青山镇,南烟镇地处北偏西,以当地人来说,他们这地儿算得上是荒凉,没多少修士愿意来的,更何况此地距扶危山不远,修士稍有不慎就能因浓郁的魔气而走火入魔,所以大多也是不愿意来的。
谢枝想想也是如此。
既然她要寻回家之法,应当得找到一个有很多厉害的修士的地方。这灵泽奇珍异宝居多,能人异士也不少,往着人多的地方去,说不定真能找到她想找到的。
只不过灵气一事,她还是有些担心。
前段时间,她在临行前又去了次百川城,可那卖药给她的掌柜却不见了,她找不到能寻医问诊的人,本要失望而归,却不期然碰见城中有医修义诊,她也跟着队伍排了排。
等到她时,那医修说她只是先天亏虚,身体稍弱,旁的和其他再无分别。
谢枝再问有关灵气一事。
那医修却奇怪地告诉她,不久前扶危山发生了一场异动,山体震动,山中灵脉尽毁,灵气溢出,如今这一带都或多或少有了些许灵气,她现在的模样看着也分明很好,明明就是没受到影响的模样。
谢枝回家后,她细细思索了这件事。
她是凡人,和这里不能修炼的大多数凡人一样,她感受不到灵气,只是因为身体会受到灵气影响,所以她才会比常人多了能知晓周围有没有灵气的特点。只是她的病不知为何好了,她甚至都察觉不到周围的灵气,身体也没有异常。
还未开春时,谢枝也曾打开过自己的芥子袋,本要再看看那丹药,可丹药却不见了,只剩个空盒子。
再联想到她的身体变化,以及余生的离开。
谢枝猜想,或许是余生帮了她治好了病。毕竟她周围再也没有能帮她的其他人了。
许是病治好的缘故,谢枝这才能将离开这件事提上日程。
如今想来,若这件事真是余生帮她的,那她还真是得好好感谢他。
只是,今后能不能再遇见都是个问题。
谢枝在青山镇找了家客栈住下。开房的钱是用她卖草药换的钱,都是零散钱,付账时那老板还颇为不屑,随口给她说了个房号,说了句“下等房久不住人,若是姑娘觉得不适,可以自行打扫”,也不再管她,就自顾自忙去了。
谢枝上楼,刚一打开门,迎面就被满室的霉气和灰尘给扑了个完全。
她掩鼻咳了几下,心道狗眼看人低这种事真是在哪儿都有。
不得已自己撸起袖子打扫,等外面夜都深了,楼下大堂说话声也小了些,谢枝才将将打扫好。
累了一天,谢枝匆匆洗漱,饭也没吃,就躺倒床上休息了。
陷入睡眠前,她嗅着鼻尖的霉味儿,不禁想起她在南烟镇的那个家,那里的被子她日日都晒,定不会有这种难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