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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便睡到了黄昏日暮。

睁眼看见窗外的满天云霞,谢枝揉了揉眼,手随意地往身旁一伸,竟倏然扑了个空。再一摸,发现被子都是凉透了的。

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下床穿衣。

懒懒地将衣衫扣好,漫无目的的发愣时,余光突然瞥到那放置在床脚靠墙处的梳妆台。静静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她走过去,在梳妆台前坐下,注视铜镜中披头散发的自己许久,她才慢吞吞地拿起桌上的木梳给自己梳发。

头发才洗过不久,此刻发丝上都是梳头水的清香。将发梳顺后,她几次想给自己盘个发髻结果不是松松散散就是扎歪了,最后不仅搞得头发乱糟糟还手酸的不得了。

正待她要把手里的木梳扔到桌面上时,忽有人截住了她的动作。

江上影拿过木梳,沾了桌面上栀子味的梳头水,轻柔地顺着谢枝的发根梳到发尾。

铜镜里印着身后那人昳丽的容貌,谢枝莫名想起昨夜张究的话——“长相连春风阁里最便宜的歌女都不如”。

她手指轻抚上脸颊,颊侧的红指印褪去了不少,但无论有没有,似乎都不太影响这不甚出彩的长相。

谢家人没一个是娇艳的长相,各个都是英气更甚,只是这英气长在男子脸上还好,或是如谢母一般那能裹甲上战场的巾帼女将军也是增色。偏偏她也一丝不差地继承了这英气,且她又一身病气,两者相交,就如同水火一般,难以融合,只余平庸。

江上影梳好发髻,弯身拿发簪时,余光瞥了谢枝一眼。

她微皱着眉,眸色暗暗,似乎心情不大好。

江上影偷偷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

没问题啊。

来时他特意好好的冲洗了一番,又往衣衫上熏了许久的香,如今身上的香比平时都重上几分,谢枝不可能会发现的。

既没发现,那她是因何不开心呢?

江上影挑了两个对称的点翠玉兔发簪,玉兔双耳镶嵌着碧绿的珠翠,中间镀金点红珊瑚,蔓延至发中是细长的碧叶。簪好后,又觉得太过单调,他又往首饰盒中挑挑拣拣,拿了个银镀金嵌珠宝钿花戴在最中间。

对镜满意地看了看,他才微微转过谢枝的脸,问:“怎么了?”

在江上影那一通捣鼓后,谢枝心情已然自己恢复得不错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外在之物。她摇摇头,“张究抓到了吗?”

江上影在她身边蹲下身,这一下,他便比她低了半个头,只能微微仰头看她。

“嗯,昨夜他没堵到你便警觉地从军营逃走了,后来暗卫在春风阁发现了他的踪迹,这才在那儿抓住了他。”

谢枝:“那你可有问出些什么?比如他的身份之类的。”

思及方才审问张究的情形,江上影眸色微冷。

张究笃定谢枝不敢讲述事实,便满口谎言地污蔑谢枝的清白,更甚者,他还说他得了谢枝的身子。

那时江上影简直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顾江在洲的阻拦,硬生生挑断张究的手筋。

后来,张究意识到江上影不是善茬,也知自己落到他手底下定然是没有活路,便什么也没透露,打算咬破口中的毒药自尽。

却被江上影一下卸了下巴,之后,江上影亲自一根一根挖了张究的骨头。而张究则因为蛊虫死也死不了,只能清醒着忍受挖骨之痛。

江上影垂眸收起眼底的暴虐,淡淡道:“什么也没说。”

谢枝可惜道:“张究所言所行都十分不符漠北军,他可能是其他人安插在漠北军里的眼线。若是问出幕后之人,我们便也不用在明处这么被动……”

江上影道:“倒也不是没有一丝线索,他企图自尽的毒药十分难见,或许循着这条线下去,我们可以查到一些。”

“唔,那要不也去看看春风阁吧。”谢枝说:“张究常去春风阁,或许那儿也有些线索。”

“嗯,我已让人在春风阁盯梢,稍有动静他们便会来通知我的。”

话落,江上影忽然伸手碰了碰谢枝的唇,谢枝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

江上影也并未在意,只是站起身,很自然地拉开抽屉拿了盒口脂。

他打开盖子,指尖沾了点,“唇色有些太白了……”

谢枝转头往铜镜里看,“是吗?”仔细一看确实是苍白无色,她抿了抿唇,道:“我常年这样,没什么事的……”

话还未落,江上影忽然探指往她唇上一点,而后,慢慢地推开。

谢枝一抬眼就能看到江上影认真替她抹口脂的模样,唇上被别人的手碰着,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想偏开头,“我自己来吧……”

“别动。”头发全盘上去后,后脖子就裸露出来,此刻江上影的手扶住时和平时隔着头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好似一股奇异的战栗从江上影触碰的皮肤慢慢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寸脉络中,灼烧着全身的血液。

谢枝不甚清醒地眨眨眼,总觉得自己那漫长的一觉还在延续。

口脂的颜色不算艳丽,他沾的也不多,就那么一点,涂在谢枝唇上时根本起不到什么提升气色的作用。

只是……

江上影喉结上下一滚,扶住谢枝后脖子的手稍稍收紧,他不再犹豫,俯身弯腰去寻谢枝的唇。

或许是太多次有了经验的原因,谢枝现在甚至都能猜测出江上影的意图。

比起之前的挣扎的抗拒,她好像被江上影温水煮青蛙了,她竟然渐渐能接受江上影的亲昵,和触碰……

她闭上眼,短暂地在江上影的牵引下接了个吻。

谢枝道:“口脂都没了。”

江上影又亲了亲,哑声说:“还好好在着呢,只是现在晕的更开了。”

“真漂亮。”他低声喟叹。

谢枝一怔,从脖颈往上不受控制地攀上羞怯的红。

只是离得太近了,她忽然用力嗅了嗅,皱眉问道:“你身上什么味道,闻起来有股腥味?”

江上影顿了顿,在谢枝脸侧残留的淡淡的指印上亲吻,道:“许是不小心在哪儿沾上了脏东西吧,等会儿就去把它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