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婉妃的事,谢枝总算能松口气了。她踏步出帐,仰面看天,嘴角微微带笑,局已布好,只待时机一到,她就能收网了。
“小姐,我们现在还要去哪儿?”木棉跟在谢枝身后,看谢枝丝毫不带犹豫地有目的性地往某个方向走。
小姐不是不记路吗?这是要去哪儿?
木棉心下奇怪,但思及时辰,又提醒道:“此刻天色已晚,公子说不定要回来了,小姐咱还是先回去吧。”
谢枝脚步微顿,也是,若是阿兄不见她肯定又要担心了。
想罢,谢枝忽然转身,抬手搭在木棉肩上,一副凝重的模样道:“为了不让阿兄担心,木棉你就先回去替我报个信吧。”
木棉惊愕:“啊?”
谢枝推着木棉往回走,“你就说我和婉妃娘娘一见如故,聊的甚好,可能要晚些才能回去。”
“可是,小姐您若要谎骗公子,那也得同我说你到底是要去哪儿?我也好放心啊。”木棉自小习武,脚下一用力,谢枝就推不动了。
“唔……”谢枝眼珠一转,笑着说:“我去找蔡太医,你也知道,阿兄前些日子不是受了伤嘛,伤情阿兄又不肯同我仔细说,让我担心得很,所以我就只能去找蔡太医问清楚了。”
前几天谢昭确实是受了伤,木棉认真看了谢枝的神色,确认她没有说谎,她才不情不愿道:“那小姐你记得早点回来,若是不认路,我晚些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认得路。”谢枝笑眯眯道。
谢昭拿了猎场的路线图给她,她怎么会不认识路呢。
亲眼看木棉走远,谢枝才转身接着走。
她跟着地图左转右转,走到额上冒出细汗,才找到江上影的营帐。
找不到能说服门口守卫让她进去的说辞,谢枝只好蹲在帐门外不远处守株待兔了。
夏日日头大,又是在林间,没了树荫遮挡的地方晒得很,时不时还有几只蚊虫,谢枝原地拍死了几个,满脸怨气地盯着把守严密的营帐口。
怎么还没出来?
谢枝一巴掌扇飞在自己眼前嗡嗡作响的蚊子,心道,该不会是还晕着吧?听说昨夜她走后,又争闹了一通,连送纸的人回来都说场面惨烈得很。
答复也没有,该不会是江上影拒绝了吧?
毕竟她走时,他那般生气。谢枝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江上影改变主意了,那她还得跟着改一下她的计划了。
两名站在门口的守卫看谢枝在帐前转来转去,也不和他们说话,时不时还满脸忧愁地看着营帐叹气,搞得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
“要进去说一声吗?”
守卫互相使眼色道。
“你敢吗?我可不敢。”另一守卫道:“你又不是没看见昨夜那场面有多吓人,现在放人进去,你也不怕主子迁怒到自己身上。”
“主子不是挺喜欢谢姑娘的吗?说不定一见谢姑娘,主子高兴还来不及。”
“那你也得看谢姑娘喜不喜欢主子吧,毕竟当时谢姑娘可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守卫叹道:“也就咱主子用情至深了。”
“你们在叽里咕噜吵什么呢?不知道病人要静养吗?”帐帘唰的一下被打开,蔡礼训斥道。
两名守卫立即噤了声。
恰好此时谢枝看过来,蔡礼的视线和她对上了。他往帐内看了一眼,对谢枝说:“进来吧。”
谢枝跟在蔡礼身后,蔡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来的正好,我刚好要走,你若是没什么急事,就帮忙照看一下他吧。”
帐内满满都是血腥味,隔着屏风,谢枝只能依稀看见床榻上趴着个人,“他……严重么?”
蔡礼凉飕飕道:“离王在战场多年,打儿子时也不知道收着力,几棍下来,要不是江上影自个儿底子好,命都要没了。”
“你要去哪儿?”谢枝看蔡礼背着药箱要走,问道。
“圣上犯了头疾,我得去看看。”蔡礼嘱咐她:“对了,我叫人煎了药,一个时辰后,你得叫他起来喝药。还有,他背上的伤太严重,我方才才换了一次药,等喝药后,还得换一次,药膏我就放在他床边……”
说着说着,蔡礼忽然停下,又说:“罢了,你若是有事,要走的时候叫人进来提醒他喝药换药就行。”
当日的事他也听说了,谢枝既然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必然是不乐意和江上影待在一处的。
要是拜托她换药,也是勉强人。
他早说过,谢枝和江上影不是什么良缘,偏偏江上影就是不听,又要缠着谢枝,又和离王作对,最后搞得自己落得这般下场。
“我今日都没事,可以留下来。”谢枝忽然道。
“啊,那就好,那就好。”没想到谢枝会同意,蔡礼心中奇道,真不知这俩人搞什么,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
谢枝听着蔡礼和她说那些药膏要怎么用,等蔡礼说完了,趁空喝口水时,她才问:“蔡太医,你会解无根草的毒么?”
“无根草,那不是胡人的毒药吗?”蔡礼问道。
“嗯,你会解吗?”谢枝说。
“我并不会解。”蔡礼问:“是有人中了毒吗?听说这无根草被胡人奉为圣草,以无根水蕴养而生,只要一服下,就会迅速毙命。且毒性极强,能让人在死前痛苦不已。我曾在塞外见过,却并未研制出解药。”
蔡礼解不了无根草的毒,那婉妃中的便不是无根草,谢枝心下有了答案,便没再多问,“没有人中毒,我就是闲来无事问上一问而已。对了,圣上那儿应该很急吧,蔡太医还是快些去吧,耽误了就不好了。”
“那我先走了,他伤重,你记得多注意一下。”蔡礼匆匆说道:“圣上那儿的事一结束,我就尽快赶来。”
蔡礼一走,帐内便静了下来。
谢枝绕过屏风走进去,一入眼,便是江上影脸色苍白地闭眼趴在榻上,墨发被拨到两侧,露出的那半张脸毫无血色,平时那副秾丽逼人的长相此刻都暗淡了些,像是娇艳的玫瑰褪去了颜色,只余残花败叶,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朝下趴着,背部朝上,被子只盖住了胯部往下,没着衣的背部缠着的绷带无数,交错间有些伤口还溢出了血,洇湿了白色绷带。
伤势似乎比蔡礼说的还要严重,自己站了半天,江上影也没醒过来。
谢枝心中有些复杂。
这倒是她从未见过的江上影,狼狈,虚弱,毫无防备,似乎她此刻想要夺他性命也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