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空无一人,除了角落里堆满的话本子、零嘴还有几个木箱,其余连片衣角都没有。
江上影拉停马车,手上燃了一个火折子围着马车里里外外绕了好几圈,都一无所获。他眸色微沉,刚要踏出马车,脚下却忽的一顿。
手里的火折子朝门檐贴近,小小的火苗因拿着的人粗鲁的动作而炸出了点火星,火星喷溅在门檐之上,让上面的刻印越发清晰。
江上影黑眸映着舞动的火焰,他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刻痕,良久,安静的车内响起了一声轻笑,微不可闻却又在深夜里让人听了胆寒。
谢枝……
江上影手下微微用力,指尖几乎都要把本就浅浅的刻印给抹去了。
谢枝,你最好逃得远一点,千万千万别被我给抓到。
“主子。”
江上影收了火折子,跨出车内。
庚时默默咽了口口水,没找到人吗,怎么脸色比刚才更差了,“主子,谢副尉已经送回军营了。”
“嗯。”江上影把手里的火折子扔给庚时,庚时忙接住,“把车里的东西都清出来,然后把马车烧了。”
“……是。”庚时一头雾水,又问:“那车里的东西是要处理掉还是……?”
“随便。”江上影扔下一句,随即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走了。徒留庚时挠头待在原地。
随便,那到底是要怎么处理?
庚时摸上马车,瞧见车内被翻乱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盒子全都开了个遍,吃的穿的用的都堆在了一起,地上摊着的好几本书页上还沾着糕点块。
庚时捡起一本话本,一边拍掉上面的糕点屑,一边想,自家主子的心思真是越发难猜了。
夏季的天色亮的很快,仿佛人才刚躺下一会儿,太阳就从山涧中爬了上来。
日照缓缓笼住了山林,还在巢中休憩的鸟儿被明亮的光线惊醒,晃了晃鸟头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的幼崽在扑闪扑闪翅膀张大了嘴在呼唤它。
鸟儿安抚了自己的孩子,又同伴侣交颈缠绵了一会儿,才一同扇开翅膀,从巢中飞起,去往林中为自己的孩子寻找吃食。
鸟儿飞越了大半的树林,好不容易看到一只在地上枯枝蠕动的小绿虫,刚睁大了双眼想如闪电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那条虫子,却见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落在枯枝之上。
啪叽。
它的虫子死了。
劳累了一大早的鸟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早餐飞走,它狠狠地拍了拍翅膀,亮出它锋利的鸟喙,打算给这个不识好歹的人类一点教训。
它摩拳擦掌,打算从背后入手。它目光紧盯那裸露的脖颈,鸟喙在太阳底下闪着光,昭示它的尖利。鸟儿找准了时机,用力扑扇翅膀,如箭一般朝着那个地方直冲。
哗。
猝不及防,那人往下蹲了一下。
鸟儿扑了个空,冲进了最近的灌木丛中。灌木丛很密很深,它一下就被禁锢住了。
它斜着鸟眼,看见那人拍了拍腿直起身,然后从它的旁边绕过,头也没回。
叽叽叽!
鸟儿奋力挣扎,却只见那人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人类!它恨啊!
“不行,我不行了。”谢枝抖着双腿扶住一旁的树靠下,露出的脖颈上哗哗流着汗,她顾不上去擦,也懒得擦。
谢枝坐在树底下,但这树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没有,连太阳都挡不住,那太阳光照得她眼睛睁都睁不开,谢枝勉强用手挡了一下,却发现这日头大的挡也挡不住。
她一甩手。
算了,毁灭吧。
谢枝瘫在树底下,和脖子上十分不匹配的肤色偏黑的脸上是生无可恋的疲惫。
就她现在这个走的林子,她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
从晚上到中午,从黑夜到白天,她好不容易甩掉于弋又在林子里摸爬滚打了整整近十个时辰,中途还躲着去易了个容,累得她感觉把前十几年没走的路都走了个遍。
谢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除了树就是树的林子。
该不会她一直都不走不出去吧。
谢枝内心哀嚎。
那不行啊,她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要被扼杀在摇篮中了?
不行不行,谢枝一边想一边爬起身,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可不能一点事都没干就死在荒郊野外吧。
谢枝被自己的设想给吓到,忙颤颤巍巍地扶着树起来,又低头摸起自己顺手捡来的木拐杖,刚要接着继续走,就听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靠近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很明显的男子的脚步声。
难不成是于弋找到她了?
谢枝拿着拐杖的右手摸上自己的脸,确认易容的没什么错漏,她稍稍安下了心。
她的易容术是在边关时学的,边关的人员复杂,奇能异士也多。谢枝在边关时无聊见到易容术觉得很有趣,便跟着人学了几招。她出师那日,教她的人还夸她学得好呢。
谢枝对自己的易容术极其有信心,虽然这次太过匆忙而准备的不太完善,但只要不是专门研究这一行的,谢枝就有信心瞒天过海。
脚步在她身后离得很近的位置停了下来,急促却尽力被压制的喘息声传入了谢枝的耳中,来不及等谢枝开口,随着一股被带起的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上了谢枝的手腕。
或许是谢枝心理有所准备的原因,在身后的人抓上自己的右手时没有太大惊讶。她也没想过是其他什么山匪,毕竟她是在宣帝围猎的林子附近转悠,有皇室的标志在,哪来那么胆大的山匪敢在这附近劫财。
只不过,谢枝心安之余想到,没想到这于弋还挺贴心,知道自己左手伤着不能乱抓就碰上了右手。
谢枝心里已经打算好如何糊弄于弋,正要转头,听见身后人的声音时却忽的顿住。
“谢枝。”
“你……”
不是于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