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云研斋的老板寻来对峙,殿下觉得如何? ”
云月笙点点头
“这笔确不是应王府之物,人要带,只是即然宋或安没有档口下毒,那能随意走动的也只有几位督查考官,一并审查了吧”
谢忱应是,他前面也想查问考官,可是怕得罪人,如今有云月笙坐镇,胆子也大些
督查的几位考官很快被带上来搜身,其中有一位神情有些恍惚,云月笙的目光很快注意到他,示意云一亲自去搜,云一一番查探,果然从此人靴中抽出一杆长笔
那名官员立刻跪下辩解
“殿下明鉴,这笔是臣好友所赠,对臣意义非凡,故才随身携带,并不是什么赃物”
云一将笔呈到云月笙跟前,她看着这支紫金羊毫笔,笑着扬眉
“大人莫不是在说笑,此笔印有宫中云徽,实乃御赐之物,能得之人甚少,大人的好友是谁?是皇上,亦或是太后?”
她音色浅浅,语气明明很温和无害,话锋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威严万分,压得在场人皆惶恐不安
云月笙见考官半天答不上话,转头开始追问谢忱
“谢大人,考场森严,所携带进来的东西皆有登记数量,不知宋或安的行囊中笔数可有多出?”
谢忱当然已经查过,宋或安带的笔数还是那么多,并没有多出来,可见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定是有人更换了他的笔
他眸光一转,这个身上带着御赐笔的考官,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官员也想到了这点,本以为没人会查验他,才敢干这种偷梁换柱之事,却没成想如今成了辩无可辩的罪证
他慌张俯身叩头,准备开口求饶,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是本王!”
一道浑厚的男声自门口响起
深褐色蟒袍的中年男子慢条斯理走了进来,扶起那位官员,眼中满是挑衅的看向云月笙
“笔是本王送给钱大人的,尔等还有何异议?”
谢忱心中一梗,应王怎么来了,这位身份尊贵,可不是他得罪的起的
应王是皇亲国戚,有这笔也实属正常,送人这种事就不是谢忱能过问的了
谢忱明显感觉到应王就是来给云月笙找不痛快的,却还是只能笑着迎上去,打算哪方都不得罪
“王爷怎么屈尊降贵来这了?来,您请上坐”
谢忱一脸殷勤的给应王让座,云月笙却像没看见应王一般
继续开口向那名官员发问
“是应王给你的?你何时与应王熟识,何时何地得的此物?”
考官被问得头冒虚汗,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与应王并无往来,实在不知如何做答云月笙的步步紧逼
倒是应王闻言,面带怒气的骂道
“混账东西,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质疑了?”
云月笙被吼得手中一顿,眸光开始泵射出渗人的寒气,看向自己对面一脸嚣张的父亲
两人眼中电光火石闪过,周遭气氛凝固,僵硬得可怕
谢忱坐在中间只感觉后背被冷汗侵湿,他不由的心中悲愤,这都什么事啊,两父女打擂台,如坐针毡的却是他,真是要了命了
好半天谢忱才鼓足勇气勾起唇角,笑着和稀泥
“王爷息怒息怒,有话咱们好好说”
说完转头又对一脸冷厉的云月笙讨好般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勉强转头继续审案
现在考官有应王作证,不好再拷问,想要洗脱宋或安的嫌疑,就只有从云研斋掌柜入手了
几人都是这般想,却不料衙役传来噩耗
“大人,烟研斋的掌柜自尽了”
掌柜死了,那宋或安到底有没有买过东西就无从查证了
宋或安心里清楚,掌柜之死就是为了钉死自己,掌柜若受审查,一定会露出马脚,反而是死了,死无对证
不过他从地狱走来,本就是向死而生之徒,很快便镇定为自己又找到了一条新的出路
“大人,敢问掌柜的口供中,有无言明在下具体是何时去的店铺?”
谢忱闻言一愣,确实有具体时间,若宋或安能证明他那时不在烟云斋,也是个解法,长公主明摆了要袒护宋或安,他也只能顺着宋或安说下去
“确实是有,掌柜曾言,你是晚上戌时去的店铺,因着是快关门了,所以记忆尤深”
宋或安皱眉,他确实有人证,只是这人证现下却不能说出来,因为此人是霍湘,看来栽赃他的人是料定了他不敢说出同霍湘在一起的事,才选了这么个时间段
真是好算计啊!
云月笙心中冷笑,她当然也知道是霍湘,不过宋或安是不能说出与霍湘私会的事的,否则就是澄清了罪证后面也不好过
若钉死宋或安,那她便没了助力,若宋或安自证,就是告诉全天下,宋或安与霍湘有染,先不说云月笙届时如何做,就是霍峰那个护短的,怕是会为了女儿的清誉,要了宋或安的命吧
宋或安这是入了穷巷,左右都得遭殃
云月笙都想知道,他究竟是得罪了谁,引来这般算计
霍湘不能说,云月笙一定想要保住宋或安,就只能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戌时宋或安并未离府,就在本宫身侧,本宫身边侍从皆可以作证”
应王闻言拍桌子嗤笑
“胡说八道,本王明明看见那时你孤身一人,小畜生,为了个男宠,你是连脸面都不准备要了?’'
“是吗?父亲与钱大人熟识之事本宫怎么从未听说,父亲才是别被小人蒙了眼,丢了皇家体统就不好了呢!”
“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当面锣对面鼓,都是一副胡说八道也要将事情撑到底的模样
谢忱面露难色,这事可怎么办好
这父女两神仙打架,可为难了他这个小小的京兆尹了
此事若不能有个定论,他怕是明天连命都没了
就在案情卡在此处无法进展,云月笙同云渊互呛的时候
苏嬷嬷带着太后懿旨来了,众人只得跪下接旨
“传太后口谕,举子春闱,天子择臣,不可有延误,责令继续大考。至于考场秩序以及审理下毒案一事,全全交由长衡长公主处理”
苏嬷嬷说完笑着对云月笙开口
“殿下,太后娘娘收到您送进宫的折子,命你务必查清此案,拿住真凶,给诸子百家一个交代”
云月笙笑着点点头,早在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递了消息进宫
跟太后言明,宋或安冤枉事小,举子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且背后势力复杂,幕后之人必定是南朝之祸,必须彻查
太后本就忌讳朝中搅乱风云之人,一定会应她
所以她跟云渊对峙,僵持半天,一切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宋或安被草草定罪罢了
“多谢苏嬷嬷”
云月笙挑衅转头对上应王,昳丽眉眼里盛满了得意洋洋,故意呛他
“父亲证也做完了,此地是考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父亲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应王今日难得的清醒烟消云散,对上云月笙那双狡黠的眸子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面露狰狞,开始不管不顾起来,一边骂人一边就想动手
“小畜生,谁给你的胆子,敢跟老子叫板”
云渊顺手抄起桌上徽墨,径直朝着云月笙砸去
脚边的宋或安都顾不得思考,肢体比脑子快,迅速上前将云月笙抱在怀里,为她当下这重重一击
实沉的徽墨直接砸中宋或安额角,脑袋瞬间血红蔓延,血珠顺着男人白皙立体的棱角直直流到云月笙指间
艳色刺痛了云月笙的双眼,她浑身裹挟着戾气,危险看向谢忱挡住的云渊
指间妖力微动,云渊便开始眸光涣散,没有目的的发狂,砸东西打人,像个疯子
谢忱不得不与云渊拉扯起来,想要阻止男人的暴行,院内一片鸡飞狗跳
云月笙抱着臂冷冷站在角落,她只觉得云渊每日不得清醒,被人当个神经病属实是活该至极
这人只是稍微一清醒,就开始给她找不痛快,还是让他疯着吧,云月笙想
云渊最后还是被苏嬷嬷五花大绑带走的,堂堂一个王爷,如今连一点尊严都不再剩
院内收拾了一番,谢忱又上上下下搜查,见没有异常,才在云月笙的示意下继续考试
只是宋或安之前被刑讯,面色惨白,手指满是血痕,抖得不成样子,脑袋也是血肉模糊,清不清醒都得另说
云月笙看着不由的皱眉
“你还能行吗?”
宋或安按下颤抖的手,似乎并不在意身上的伤,努力保持着清醒,目光决绝
“劳烦殿下给在下找些纱布,裹上便可”
云月笙让人去做,心里也有些不忍,这宋或安还真是命途多舛
她派人查过,他十二岁就中了举,三年前就该参加春闱的,却惨遭灭门
如今好不容易走到如今,却又经历诬陷一事
这种刚要看到光明,又被人狠狠捏碎的感受,并不是一般人能缓得过来的
但是宋或安不仅要缓过来,还得带着一身伤继续考试,毕竟这是他唯一能翻身的机会
云月笙也开始拿不准宋或安能不能过这一关,又或者是,宋或安过了这关,还会不会对这世道抱有善意
可是云月笙也帮不了他更多了,此事已经闹开,她再偏袒,对他也是不利
宋或安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在这场笔下战争里,独自杀出一条血路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拥有同云月笙并肩而立的机会,拥有为家族报仇的资本
云一递上纱布,宋或安自己上手仓促的包扎了一番,便忍痛开始答卷
云月笙看了宋或安一眼,心中稍许不忍被理智强行按下,他本就只是一颗棋子,若不能成,她便再换一颗吧,没必要为此伤痛
云月笙思及此,不再停留在宋或安身上,开始思考下毒一事,过来半响才喊来谢忱
“谢大人,本宫有些问题问你,这考卷从出题到分到各考生手中,都有何流程? ”
“我朝重视文臣,科举会考至关重要,出题的多是翰林院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至于誊抄者,皆是吏部的书吏,考题机密,所有经手之人都是受严密监控,要大考之后才会放行,殿下需要叫过来问话吗?”
云月笙摆摆手“不必,即使严密监控,问题便不再他们那,你去给本宫拿一张试卷来”
谢忱闻言赶紧找来一张试卷递给她
“殿下是觉得试卷出了问题,可试卷都归拢在一处,若中招,所有人都免不了,不会只中招十几个,而且也没听说纸能藏毒呀?”
云月笙坐在太师椅上,将手中纸张扬在空中,透过阳光细细端详,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
她也疑惑,这贡院内每个人能走动的区域有限,如此严密的布防绝没有下手机会
所以只能是提前布置才有可能下毒,而这个试卷,就是所有人都能经手的
且纸张最容易动手脚,也最容易被发现动手脚,她猜测那些中毒的人并不是因为宋或安的笔,而是因为这所有人都能接触的纸
可是要如何下毒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呢?那些中毒的人又是怎么毒发的呢?
她想不出答案,但是有人可以
“殿下,微臣来迟,请恕罪”
闻人玉一身赤红官袍,墨发玉冠,从门口走了进来,同云月笙轻轻拱手
巧得很,他办完了鞠州的差事,刚腾出手,准备回京接母亲,就遇上这事,被云月笙叫了来
云月笙把纸递给他,他本就嗅觉异于常人,又多年办案,一闻就知道了大概,在撕下一片放在口中咀嚼,苦的
“启禀殿下,是清附子”
谢忱有些疑惑“清附子无毒呀?”
“谢大人有所不知,清附子性阳,气味浅淡,但若长时间微熏,会冲散人的思绪,身体差的人会出现晕眩的迹象,若在配上浓郁檀香,则会让人出现晕倒,呕吐,中毒的迹象,因此法甚少人知,许多医者会以为是乌头粉的症状”
闻人玉温声给大家解释
“在下也是曾办过一件清附子杀人案,才知晓其中关窍”
云月笙唇边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闻人玉不愧是南朝数一数二的办案高手,三两下就找出问题所在,京都刑部官员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去给本宫查,现场谁佩戴了檀香”
先是用栽赃宋或安引开所有人视线,又找来应王同自己争执,再提前在纸上动手脚
这一桩桩的,背后之人手眼通天又颇会算计,若没有闻人玉,靠云月笙自己怕是要查上好一阵
她话音刚落没多久,谢忱便带上来一个人,赫然就是那名被查出笔的考官
经询问,果然靠近他的考生或多或少都有些头晕目眩,更有甚着就是那几位昏倒死亡的,同他靠得最近
“所有考生都搬到通风处继续考试,另外闻人大人不必离京了,你负者审查此人,查出幕后黑手,一个四品官员接触不到用卷的纸,他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闻人玉领命带着人走了,云月笙坐镇堂中,会试考了三天,她就在贡院坐了三天
只是走出贡院的那天,闻人玉传来了消息,下毒的考官还没有问出什么,就被人杀害了
中毒一事断了线索,云月笙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她料到了背后之人没有那么容易浮出水面,草草结案盖过,准备过后再慢慢寻机查清
再说宋或安,硬生生忍着痛完成了所有试卷,期间血渗透了纱布他也没再管,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奋笔疾书,也算得上考场的一大奇观了
谢忱在旁边看着都替他痛,那么多血流出来,宋或安硬是一声不吭,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却忍耐坚毅非常,不肯弃考
他暗道此人将来必是前途无限啊
宋或安确实也很争气,春闱放榜,得中探花,就连殿试时,太后也是颇为另眼相看
对此霍湘满意的不得了,当即就把宋或安举荐给了右相
也在暗中让人压住了宋或安曾为伶人的消息,只说是出身寒门,父母具丧
右相虽对宋或安在应王府的事情表示不满
但宋或安再三解释,只是门客,投身应王府而已
霍邱华这才对他有了几分好脸色
时间一长,他也看出宋或安为人不急不躁,能言善道,懂得变通,是个混官场的料子
这才对这位有些文才又孤身一人甚好摆布的探花郎开始满意
为他求得了谏议大夫的官职,一上来就是五品
人人都道宋或安是新贵宠臣,背靠霍家与长公主,一时人人奉承
霍湘一看宋或安如今在朝堂上长袖善舞,官运亨通,便动了心思
明里暗里的同自己父亲提起宋或安的好处,霍峰也有一丝动摇,但毕竟宋或安是云月笙的人,他前来试探想让云月笙将人交给霍府,却在云月笙这破一鼻子灰
因为云月笙一直不放人,霍湘只能跟宋或安私下来往
直到两个月后,不知怎么的就传出霍湘未婚有孕的消息,因着霍湘是太后侄女,霍家嫡女,朝堂之上有对家趁机直接掺了右相治家不严,有辱门风,太后也动了怒,满城风雨
夜里霍湘一身侍女打扮偷偷进了应王府宋或安的住处
“我的名声全毁了,你还不向祖父迎娶我,你是想我去死吗,宋郎?”
少女抽泣不已,她只是想得到宋或安,却不曾想被宋或安迷了心智,如今情根深重,宋或安却以长公主为由推拒她
“若让长公主和右相知道这孩子是我的,不止我的仕途不保,怕是长公主也不会咽下这口气,你也知道长公主的性格,如此狠毒,我怕她对你不利”
宋或安为难的叹气
“那怎么办,我若再不说出孩子的父亲。只怕父亲和祖父都要打死我”
霍湘眼泪止不住的流,她是真的慌了
“打掉这个孩子,就说孩子是府内侍卫的,再去求太后赐婚,太后为了掩盖丑闻,一定会让你如愿,不仅如愿,还会补偿我,我也可以离开应王府”
宋或安开始甜言蜜语的诱哄,三两句就将霍湘安抚好
最后她只得含泪离开
而送走霍湘的宋或安径直到了云月笙房中
云月笙着一身薄衫,正倚在茶几上半颌着眸子,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宋或安坐在另一侧,拿起桌上的柳叶扇给她轻轻打扇
一阵微风拂过,凉意透过衣料钻入她的肌肤,惹得云月笙长睫颤动
宋或安不留痕迹观察她闭着眼的样子,她的眼睛很漂亮,眼角上挑,形中带媚
可惜总是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厌世,冷冷的,像立在高堂庙宇的神像,不是绝情,是。。。无情
他觉得此刻闭眼的她更漂亮些,恬静又柔弱
“看够了吗?”
云月笙薄唇轻启,吐出凉凉的音色,语气有些不满
宋或安只是发出低低的笑声,讨好说
“殿下的姿容,怎么能看得够”
“口蜜腹剑,宋大人是越来越狠了,嘴上甜言蜜语,背地连迷奸都做的出来”
云月笙慢慢睁开眼睛,冷眸睨向宋或安,两个月前,眼前的这个人找人迷奸了霍湘,还自己应下了这桩丑事
“都是为了能更好的替殿下效劳”
宋或安一派坦荡,在他看来这样对霍湘根本没什么,这些日子他接近霍湘,也知道很多事
她打死虐死的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所以这些报应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这些日子殿下替我放出的消息已经有了成效,要不了多久,我的位子就会更上一步”
云月笙啧了一声,他到底是为她,还是为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只从经历了春闱一事,宋或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变化呢
“本宫给你找了庄差事,以后你每日下朝后,去给云止上两个时辰的课,顺便替本宫盯着点他的言行,本宫不希望有人把他教坏了”
宋或安应下,又为云月笙打了半晚上的扇子,知道她睡踏实了他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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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药纯属瞎编,别杠,杠就是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