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立刻开门，以柔和的目光看着鬼卿。
“你还是打算救他吗？他就是这个德性，改不了了，你救他这一次，他下次还会赌的。不要管他，让他自生自灭。”
少年鬼卿认真道：“我再救他最后一次，如果以后他还赌，我再也不管他了。”
夜梦重重叹了一声，目光仿佛穿透鬼卿的身体，看到内心深处的灵魂。
她知道，这是那位帝子最后的一次挣扎了，这一次之后，帝子会对父亲彻底绝望，陷入轮回当中。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去改变，于是她用力拉住鬼卿手腕。
“不许去，我不希望你再这样下去了。摆脱他，你会有更好的人生，看着他死。”
话刚出口，她便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这四年她一直在尝试改变，却没能改变少年鬼卿，反而让她自己发生了改变。
她默认了陈顺的死，这也就意味着她默认天帝是该死的。
这样的想法，太可怕了。
这一刻，她清晰感受到了轮回，也感受到了命运的枷锁。
无处不在，将她紧紧缠绕住，让她无法挣脱。
她打破不了，唯一能打破的只有鬼卿。
“小梦姐，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少年鬼卿认真地看着夜梦。
夜梦对上少年鬼卿的眼神，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看到的不是鬼卿，而是那位帝子。
这是那位帝子的最后一次挣扎，他向她求助，可是她却不知该如何帮他。
她忽然灵机一动，柔声道：“你去他肯定又把输了怪在你身上，我替你去把他带回来，这样你也省得受罪。”
少年鬼卿思索许久，点了点头。
夜梦骑上马快速离开，来到赌场救下陈顺。
陈顺脸上堆满笑容，“小梦姑娘，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我胳膊可能就没了。这些年你帮那个兔崽子实在太多了，你是喜欢他吧？要不这样，你就嫁到我们家，当我儿媳妇如何？”
夜梦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看中了我的钱。我嫁到你们家，往后怕是会被你无休止索要钱财，直到被你掏空。”
陈顺尴尬地挠了挠头，“哪儿有的事，你不能把人往坏处想嘛。”
夜梦冷哼一声，解下腰间钱袋丢给陈顺，“拿着这些钱赶紧滚，不许再回来，要是让我再看见你，我饶不了你。”
陈顺打开钱袋一看，顿时乐开了花，连连作揖。
“谢谢小梦姑娘，您放心，以后我保证躲得远远的，绝对不再回来。那什么，往后那兔崽子就交给你了哈。”
“滚！”夜梦冷眼相待。
目送陈顺离开后，她刻意放慢骑马的速度，不断思索该如何解释。
少年鬼卿站在陈家村口焦急地等待着，在看到独自回来的夜梦后，快步上前。
“小梦姐，我爹呢？”
夜梦挤出一抹笑容，“他说他没脸再见你了，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了，往后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这样啊，谢谢……”少年鬼卿情绪十分低落，转身离去。
夜梦看着少年鬼卿渐渐远去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声，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她知道那位帝子同样在轮回中反复经历这样的绝望，可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了。
接下来的时日，她始终陪在少年鬼卿身边为其开解，少年鬼卿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在摆脱父亲的束缚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她本以为陈顺会遵守诺言，却不想陈顺十天后就回来了，她给陈顺的钱也被全部输光了。
而当晚，那熟悉的打骂声再次响起，她看着不远处那间破烂屋舍，只能默默将门关上躺到床上，似乎是觉得有些寒冷，蜷缩起身体。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命运的可怕。
或者说，轮回的可怕。
人生一切轨迹都被定好，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个轮回？
她没有答案，明明是在梦境中，却仿佛听到地狱中的凄惨呼啸。
好在打骂声渐渐平息，这才让她的心有所安定。
但很快，急促的敲门声便响起。
“小梦姐，开门！”
夜梦立刻起身将门打开，见少年鬼卿剧烈喘着粗气，急忙问道：“怎么了？”
“我杀人了。”
少年鬼卿的第一句话，差点让夜梦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嘴唇翕动，许久后才缓过来，来到少年鬼卿家中，刚跨过门槛便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陈顺。
她回头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鬼卿，面色也同样苍白起来，在那双眼眸中，她再也看不到那位帝子，而是意识完整的鬼卿。
她正犹豫时，少年鬼卿也终于摆脱第一次杀人的恐惧，拖起陈顺的尸体就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夜梦问道。
“埋了。”少年鬼卿淡淡答道。
“可是村里人问起来你该如何解释？”夜梦眉头紧锁。
“不需要解释，没人会在意他的死活，除了曾经的我。”少年鬼卿声音依旧平淡。
曾经的我，那位帝子，同样拼命想要改变这一切，可最终还是只能在轮回下沉睡。
夜梦怔怔地跟在少年鬼卿身后，趁着夜色，少年鬼卿将陈顺埋在山上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将土坑踩平后转身就走，没有多看一眼。
冷静，果断，这才是真正的鬼卿。
夜梦始终沉默，结局已经注定，根本无法改变。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轻声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和原来一样，继续生活。”少年鬼卿平静答道。
夜梦惊疑道：“你不跑吗？”
“我为何要跑？”少年鬼卿反问，“即便被发现了，谁又能知道是我杀的？他平日里老是赌钱，欠了一屁股债，大家只会怀疑那些债主，不会怀疑我。”
“有道理。”夜梦双目失神，下意识回答，内心再次泛起绝望。
她改变了原本的轨迹，却依旧无法改变陈顺死亡的命运，无非只是多拖延了些时日罢了。
而这样的改变，却让这次的梦境变得更糟糕，因为陈顺不是死在赌场，无人见证，少年鬼卿根本不需要逃跑，那么离开前去见娘亲的话根本无从提起。
她正沉思时，少年鬼卿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定定地看着她。
“不对，我说错了。小梦姐，你知道是我杀的，你是唯一的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