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在少年鬼卿身旁坐下,轻声道:“没关系,有泽这个字就很好,这是个好名字,谁给你取的?”
“我娘。”少年鬼卿脸上多了几分温和。
借着这个话头,夜梦成功与鬼卿交谈,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她已然明白,让这位帝子恢复的关键就在于娘亲。
道枯子不断扭曲这位帝子的记忆,让其对父亲憎恶,对母亲怀念,这才衍生出后面的鬼卿。
如果不让后面的事发生,也许就能改变这一切。
既然身处这个轮回世界,哪怕只是梦,依旧是存在让梦连通现实的交汇点,鬼卿能够改变,她也可以尝试。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鬼卿的父亲陈顺,被扭曲的天帝形象。
陈顺的存在就要激起这位帝子对父亲的憎恶,天生的性格已经无法改变,那么就只能远离。
和第一场梦一样,她和鬼卿越走越近,这个过程并未耗费太久,离提前弑父也还有好几年。
某日,夜梦将少年鬼卿带到山上,寻了一处草地与鬼卿坐下,尽可能让声音变得温柔。
“跟我离开吧,这样你父亲就不会再打你了。”
“去哪儿?”少年鬼卿问道。
夜梦轻声道:“去哪里都可以,离开这个让你痛苦的地方,以后我保护你。”
少年鬼卿摇了摇头,“我不走,走了找不到娘亲。”
夜梦继续劝说,“以后还可以再回来啊,等你长大了能保护自己的娘亲,我就带你回来,到时候你可以把你娘接到身边养她。”
少年鬼卿还是摇头,“我不会离开的,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有目的。让我离开娘亲,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夜梦怔怔出神,旋即挤出一抹笑容,“怎么会呢?我是看你太可怜了,想尽力帮你。”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帮一个人。”少年鬼卿起身,以冷漠的目光看着夜梦,“村里人愿意给我吃的,或许是看我可怜,因为我们是乡邻。可你不是,我分得出来。我只是小,不是傻。你我非亲非故,天下那么多可怜人你不去帮,却偏偏是我。所以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夜梦蹙起眉头,无法答话,因为事情的发展方向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以后她再如何对鬼卿好,都不会再让鬼卿感动,反而会让鬼卿警惕。
她在原地怔了许久,最终还是只能主动结束这场梦境,孤零零处在十八层地狱中,回想着梦境中发生的一切,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还是太急了。
在轮回世界中,真正的夜梦哪怕对鬼卿展开梦境,哪怕探清鬼卿的弱点是娘亲,却也只敢在鬼卿弑父后,在鬼卿心神动摇的时候才敢提出让鬼卿去见娘亲。
而如果贸然提出,只会让鬼卿怀疑自己的目的。
时间,必须用时间去磨,可如果鬼卿不去魔极宗,弑父的时间就会提前到十二岁,她最多只有四年的时间去改变,
用四年去改变八年,而且是出生之后性格渐渐成形的八年,这可能吗?
她没有答案,只能将状态调整好后,再次入梦。
这一次她没有去找鬼卿,而是直接飞奔山顶,既然鬼卿不愿意去找娘亲,让娘亲来找鬼卿就好。
然而她刚刚越过山顶,梦境便轰然崩塌。
现实中,她猛然睁眼吐出一口鲜血,就连体内梦道似乎也随着鲜血一起溢出,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顾伤势再次展开梦境,再次见到了被打完后坐在门外的少年鬼卿。
她耐心与少年鬼卿相处,并未表现出太强的目的,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后,终于在某天漫不经心询问起来。
“我见你那天,你为什么会被打?”
少年鬼卿眼神立刻黯淡下去,低声道:“那天我去见娘,娘又被打了,所以我决心不再去见娘。回来后父亲刚好赌钱回来,我劝他不要再赌了,让他好好赚钱把娘接回来。可是他却说如果以后有钱,再重新娶一个便是。我很生气,顶了他两句,他就玩命打我。”
夜梦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她终于明白了,这是那位真正的夜梦从未注意到的,也是她始终忽略的。
扭曲的转折点,就在这一天,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梦境一成不变的原因。
时间束缚住了梦境,也束缚住了那位帝子的意识。
鬼卿的意识是在帝子体内慢慢长起来的,八岁正是一个爆发的节点。
而八岁到十二岁这四年,是帝子意识与鬼卿意识争斗最激烈的时候。
而此时此刻,正是鬼卿意识明显觉醒的时间,到魔极宗之后,这个意识才算彻底完整。
也是在到魔极宗后,帝子的意识彻底落败,被轮回道封印陷入沉睡。
明明再提前一点就可以改变,可就是这么一点时间,却成为了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她无法打破,时间束缚住了这个转折点,就像当初的鬼卿无论如何努力,回去后见到的也只是娘亲的坟墓。
她有些绝望,不知该如何改变,潜意识中开始对鬼卿产生同情。
鬼卿在梦境中一遍又一遍尝试,这又该是怎样一种绝望?
而无数梦境淬炼出的坚韧意志,她又该如何去动摇?
“你怎么了?”少年鬼卿问道。
夜梦这才回神,轻轻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你太辛苦了。今天没什么事,我继续教你读书认字吧。”
少年鬼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和梦中的场景一样,夜梦保持着这种关系,和少年鬼卿越来越熟。
她始终在思考如何破局,却完全没有思路。
主动提出让鬼卿去见娘亲,必然会激起鬼卿的排斥,可如果不提,弑父迟早会发生。
她只能尝试让鬼卿产生去见娘亲的想法,不断寻找机会旁敲侧击。
每每提起娘亲,少年鬼卿脸上总会露出温和笑容,可是一提到去见娘亲后,脸色就会立刻沉下来。
她知道,这是道枯子的力量在作祟,就是怕少年鬼卿见到娘后,让帝子意识到这不是他所处的世界,同时也是避免帝子的意识出现更激烈的反抗。
那道明明一步就可跨过去的分界线,却成了梦境中的天堑。
一山之隔,可望而不可及。
在时间的消磨中,四年悄然流逝。
这日,少年鬼卿急匆匆跑到夜梦门外,重重敲门。
“小梦姐,我想借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