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颜如霜,皎月皓明。
范晓婳在心里想着:一般人家的小姐,是不会踏进全是男眷府邸的,除非她有很要紧的事,或者说是婚姻大事。
这天晚上,梁羽来找范晓婳玩,话里已自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为了不让范妹妹担心,他握住她的手,虔诚的表明心意,“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
范晓婳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依然笑着娇羞道:“傻子。”
游沁乃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今日前来本意是退婚,但她在望到范晓婳后,心思已开始动摇,在看到如星朗月的梁羽后,便改了主意。
女儿本来整天炒馕着退婚,没想到在去了一趟梁府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甚至总往梁家去。游沁父母虽然有所怀疑,但爱女心切,却也由着她来。
没了约束,游沁经常往梁府跑,一个月也有七八次,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丞相极为疼爱这个二女儿,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借着联姻事,准备将她嫁到梁府。
“沁儿,你是不是喜欢那梁家的小少爷?”母亲温柔的握住女儿的双手,又替她理理云鬓,温柔的看着她。
游沁娇羞道:“娘,我若嫁给他,你和爹爹会生气吗?”
丞相夫人温柔的搂过女儿,“傻女儿,娘和爹为什么会生气呀?”
“他不学无术且横行霸道,您和爹不都希望我嫁给像状元郎那样稳重的男子吗?”游沁趴在母亲臂弯里
丞相夫人道:“你爹就是状元,闷葫芦一个,我才不要女儿和娘一样。”
游沁天真的抬起头,双眼放光,“娘,爹对你不好吗?”
丞相夫人刮了一下游沁的鼻子,笑道:“不好怎么会有你呢……”
游沁没想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打了一个哈欠,“娘,我困了。”
“睡吧。”游沁刚想起身,“娘你不回去吗?”
“娘今晚和你睡一起。”
游沁高兴的搂过母亲,一夜无梦,睡的香甜。
梁羽生的好看,在整个上京找不出第二个,虽然他游手好闲,但这一定不是他本来的面目,游沁总是有这种想法,且越来越强烈。
这天,她坐在廊头发呆。
“小姐你在看什么?”丫鬟栖凤好奇的凑过来,湖里养的是金鱼,正欢快的吃着食。
游沁看着不远处的荷叶,那上面积了一滴水,“栖凤,你说……”
小姐的声音渐渐落下去,栖凤静静地等待着,眼睛时不时地瞅向她。
游沁撒完最后一捧鱼食,拍了拍手,“礼物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看着欲言又止的栖凤,游沁将手臂搭在栏杆上,懒懒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栖凤道:“小姐,梁公子会喜欢锦缎吗?”
栖凤搞不明白,男人会喜欢这些?
游沁将头枕在臂弯上,“谁说是送给梁公子的?”
“啊?不是梁公子是哪家公子呀?”栖凤被问糊涂了,难不成小姐朝三暮四,又喜欢上一个?
游沁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走啦。”
梁府,亥时。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呀?”栖凤和游沁偷摸的站在一堵高墙下,她害怕的东张西望,总担心被人看到,游沁却不甚在意,她往上够了够,发现就是踮起脚尖也够不到啊,这面墙足足有三个她那么高。
正犯愁时,墙里的一颗高树上,突然落下来一个人。
游沁吓得赶忙缩在墙角里,顺便拉过栖凤,并捂上了她的嘴,确保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栖凤确实被吓了一大跳,在看到小姐嘘的手势后,她静静安静下来,小心的呼吸着,眼睛暼向前方,地砖和墙之间的缝里,正好有一只老鼠在阴暗处爬行。
栖凤惊的立刻跳起来,“啊!老鼠!”
高树上的黑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飞下,游沁还没来得及逃,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何人?”
冷眸冷锋,冷言冷语,游沁打了一个哆嗦。
几人离的有些远,黑夜中,墙影又遮住了头部,所以看不真切,梁羽的薄唇再启,“再不说话,那就留下性命!”
梁羽已准备好手上动作,随时准备出手。
游沁正想溜之大吉,栖凤却被吓得自报了家门,“啊…梁公子别杀我们,我们……”
游沁赶忙掐了她一把,栖凤及时闭了嘴。
游沁先一步,走出来阴影区,月光下,美人如玉,声音如水,“好巧呢,梁公子也来赏月?”
梁羽轻笑道:“是很巧,游小姐赏月赏到了我梁府门前。”
“心所至,吾往矣。”游沁边说边走近他,一双明眸的桃花眼,深情的看着前方。
梁羽心有所属并不为所动,“兴之所至,心之所至,一字之差,犹如天宫与云雀。”
游沁像君子之交一样的拱手作揖,“梁公子肺腑之言,游钦佩不已,月色已过,改日再约。”
月亮藏进了乌山里,乌云遮住了月光。
“巫山云雨已成空,不似流,少年游,今犹在,万里何关或成雪,殊不见,朝如蜉蝣暮自愁……”游沁的声音由近及远,她所念的词,久久回荡在梁羽的脑海中,纵使坐在高枝上,也有散不尽的忧愁。
离开梁府,游沁和栖凤漫步在一排排的柳树下,栖凤道:“小姐,刚刚可吓死我了,咱们以后还是不要摸黑出来了。”
游沁拿手挡掉垂下来的柳枝,“栖凤,你不觉得黑夜更刺激吗?”
栖凤道:“小姐,你还和我开玩笑,看你一会儿回家,怎么和老爷夫人交待。”
少不了一顿责备,但又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丞相夫人心疼女儿,在祠堂关了还没两天,就把游沁放跑了。
重获自由的游沁,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栖凤和她一起被放出来,听到消息赶来的汐凰,急对游沁道:“小姐,范姑娘找你,这是她给你的信。”
“哪个范姑娘?”这话一出口,游沁立马就想到了对象,应该是范晓婳。
汐凰回道:“是梁府的表小姐,范晓婳。”
在汐凰说话时,游沁已拆开了信封,只见上面写道:“可愿来府一叙?”游沁每次去梁府,必然会去看范晓婳,所以两人的情谊渐渐好了起来。
看着口气应是有急事,游沁随意打扮了一下,就朝梁府赶去,刚到门口就被母亲喊了停。
“慌慌张张的要到哪里去?”
栖凤没心没肺道:“去梁公子府上,夫……”在看夫人严肃的面庞后,栖凤连忙闭嘴并收起上扬着的嘴角,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游沁撒娇道:“娘~”
丞相夫人怒嗔道:“哪有女孩子天天往男方家跑的,更何况没定亲像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
游沁天真的问道:“那娘为什么不去定亲?”
丞相夫人戳了一下女儿的脑门,“你呀,不知羞,诗书礼易白学了是不是?”
游沁委屈道:“才没有。”
然后继续撒娇卖萌,“娘,是范妹妹找我,娘,你就让我去吧。”
“那也不行。”纵使被摇晃,丞相夫人依然态度坚决。
游沁冷哼着回屋,然后给范晓婳回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
“娘不让我出门,对不起了范妹妹。”
范晓婳站在院里的海棠树下,左等右等就是没等来游沁,倒是等来了梁羽。
“这里风大,怎么不进屋?”梁羽解下来披风,为她披上。
范晓婳往外望去,一颗心都在外面,“我在等游姐姐。”
梁羽扶着范晓婳进屋,漫不经心道:“她被关起来了。”
范晓婳立时惊怕道:“什么?”
握紧了梁羽的手,担忧道:“会有事吗?”
梁羽安慰道:“没事的,你不知道丞相是宠女儿狂魔?”
“这倒是……姐姐是因为什么被关的?”
梁羽忽而想到那天晚上,却没打算告诉范晓婳,随意编了一个借口,“可能是太顽皮了。”
坐在屋里发呆的游沁,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小姐,莫要着凉了。”汐凰为她拿来一件红色披风,上面绣着牡丹花,还有两只蝴蝶。
花好月圆,比翼双飞。
游沁捏着披风的带子,突然朝外喊道:“栖凤,栖凤,替我换衣服。”
汐凰在她耳边温柔提醒道:“小姐,栖凤被夫人叫走了。”
游沁有些愣神,呢喃道:“是吗?那你帮我把衣柜里那套鹅黄珍珠衫拿来。”
片刻后,游沁坐在铜镜前,注视着身上的衣衫,“汐凰,好看吗?”
摸了摸发髻,“配什么发簪比较好?”
“小姐,这个白色羽毛怎么样?”汐凰挑出来两只白羽簪,仙气飘飘。
游沁拿红纸在唇边抿了两下,鲜艳欲滴销人魂。
汐凰看着如谪仙的小姐,好奇道:“小姐,你要去见谁?”
“一个将爱上我的人。”游沁将衣袖拉正,又看了看耳环。
汐凰提醒道:“夫人不是说不让你出门吗?”
“娘只是说不让我去别人家,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游沁开心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汐凰,你陪我去。”
“是,小姐。”汐凰毕恭毕敬的跟上,心里却多留了一个心眼子。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盛装打扮的游沁,借着街上昏黄的灯光,走进了一家有名的酒楼。
游沁作为上京才貌双绝的女子,无论出现在哪里,自然会引起轰动,酒楼里早已有人通风报信,四下扩散。
半刻不到,一楼大厅已坐满了人,梁羽等人被这突来的阵仗惊到,王尚书家的儿子说道:“什么好日子?咱们今天赶上好事了?”
将军家的小儿子收起新买的小刀,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且看看。”
正吃的尽兴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激动的大喊道:
“快快快……下来了……”
一双绣鞋玉足抛,迤地鹅黄长裙轻撩起,美人优雅大方的扇着蒲扇,眼里的风情无处安放。
有的客人看傻了眼,忘记去饮杯中酒,酒水撒出,流了一领口。
下到一楼,游沁走的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身形一转,步摇甩脸间,已落入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公子,不好意思,小女子喝醉了。”游沁搂住肩,看着梁羽,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美人软香在怀,羡煞旁人!
梁羽却想推开他,察觉到他的意图。
“哎呀,鞋子怎么还掉了一只。”游沁当着他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褪掉了一只鞋子,轻轻地与他贴合,暧昧道:“公子,你能送我回家吗?”
梁羽鬼使神差的抱着她站了起来,想到还有鞋子未捡,正欲弯腰时,锦鞋已有人替她捡了起来,游沁透过梁羽的肩膀,向那人致谢,“多谢带着玉的小公子。”
那笑落在世人眼中,足以颠倒众生。
美人自己褪鞋,一时之间传为了佳话,更有青楼女子纷纷效仿。
梁羽将她抱离酒楼,拐到了一处暗角落里,轻轻地放下来,见他要走,游沁拉住他的手腕,“鞋子还我。”
梁羽捏鞋的手微顿,随后蹲下去,替她穿好。
游沁评价道:“还算有点教养。”
梁羽忽而抵近她,“你在耍什么把戏?”黑眸喷的火,一点也不像语气里那么生气。
游沁的后背虽然抵着冰冷的墙面,但心里却更加肆无忌惮,“如果让你娶一个不爱的人,你会疯吗?”
“无趣。”梁羽慢慢松离她,却被游沁勾住了腿,一时间暧昧浮生。
“梁公子,你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留在黑暗的街道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游沁的声音就像蚂蚁般钻进了他的身体,啃食他的血肉,磨砺他的意志。
梁羽猛然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想怎么回?”
温热的带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喷在游沁的右脸上,灼红了那一片。
那刹那间,游沁一声“嘤咛”,梁羽的心猛一颤,他的手心里也出了汗,脸像被烫到,也要往外冒汗。
往外走时,珍珠衫被钉子勾到,撕扯一个口子。
“你弄坏了,你得赔我。”
梁羽家财万贯,并不在惜,“多少钱?”他却不知道这个珍珠衫世上仅此一件
游沁伸出手,“一年零三个月。”
“这是什么?”梁羽懵了,傻傻的站在原地。
“你我结为夫妻的时间。”
游沁是这样想的,如果用一年时间打动不了他的心,那她就放弃。
“晚上做做梦挺好。”梁羽擦着她,越过去。
琉黄的马车内,汐凰盯着一直傻笑的小姐,“小姐,你是傻了吗?”
“他竟没说让我白日做梦。”
看来他家小姐当真是傻了,丞相知道此事后,越发觉得不能再耽搁。于是邀请梁兄去醉仙居饮酒,酒过三巡,游烨续杯道:“杉兄,请。”
梁杉已脸红,推拒道:“不能再喝了,烨兄有事请讲。”
“老夫早有意与您结为亲家,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梁杉战术性的捋胡子,犹豫起来,眼珠子转了几下,“府上只剩了一个小儿子,不怕烨兄笑话,他就是个混账,可不敢配你的掌上明珠呀。”
“那如果湘女有意呢?”
两人相视一笑,虽各有所想,但亲事也被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