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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三刻左右,肖言琅便得到了消息。

羽林军从贵妃冷宫搜出了一应炼蛊的器物。

八宝说道,“蛊虽禁忌,但那位仍是贵妃,更有襄王为依仗。要治贵妃死罪,怕也难矣。”

“明旨定罪,自然是难。”肖言琅说。

八宝一愣,说道,“主子是说——”

就如肖言琅所料,东宫探子再度回传消息,谨德公公带着两名御前侍卫去到了贵妃冷宫。

早从贵妃囚禁本宫时,便只剩下一名贴身侍女侍奉贵妃,与宫门外守门的两名太监,萧条冷清早不似从前热闹。

谨德来时,贵妃已醒来有些时候,她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因找不着贴身宫女而显得有些慌乱。

唯一的宫女失踪,贵妃心中有诸多猜测,甚至怀疑会不会是有人谋害,可她囚禁寝宫,与入冷宫无异,怎值得他人谋。又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不曾听闻襄王受过,才有了几分安心。

见御前大太监来此,贵妃险些以为自己是不是快要解除禁足了。

“谨德亲自动手,果真是应了主子所言,估摸明日就要传出贵妃暴病而亡的消息了。”八宝道。

肖言琅毫无笑意地笑了一下,“老皇帝不愿让襄王知晓,本王偏要让襄王体会体会,生母遭人杀害的滋味,此人还是他爱戴数十载的父亲。”

话罢,肖言琅又想到一事,再交代八宝,“顺便,设法让楚河将军知道,老皇帝体内有蛊。”

八宝微有疑惑,“若楚将军知晓,会不会以为皇上是遭人谋害而中蛊?”

“你是担心他会去向皇上告密?”

“是。”

“的确,楚河因王尉风而生恨,但这恨从来只生在本王身上,对老皇帝仍是忠心。不过如今关于蛊物害人的事一桩接一桩,又再次涉及王氏。尤其是女凤被悬颅示众,老皇帝剿灭王氏之心决绝,楚河不会想不到。”

说罢,肖言琅便捂着心口,踉跄地退了两步,险些跌倒。

“主子?!”八宝忙上前来扶他。

而此时,寝殿侧门忽地闪出一人影。未及八宝反应,那人影便已至肖言琅身旁,扶住了肖言琅。

八宝已至嘴边的那句“来人”,随着他的惊恐变作惊喜,“冥大人!”

同样的,肖言琅也是由惊变喜,“你……”

可这一句你醒了还未说完,喉咙里一阵气血翻涌——肖言琅紧紧抿着嘴。

青冥没说话,冥扶他缓缓走回榻边坐下。

一坐定,喉咙里翻涌的血气便再憋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还真是,做戏做过头了么。

“黑血?!主子中毒了?!”

肖言琅没力气说话,只点了点头。

“老奴这就去请太医。”

肖言琅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八宝离去,青冥这才开口说道,“不要命了?!”

肖言琅惊愕地看向青冥。

青冥的话有了明显的不悦的语气。

他这惊愕里也有惊喜,眉头一皱,似委屈得要哭,却是笑着说,“我还以为,你醒来时,又不认得我了。”

“若不认得,你欲如何?”

肖言琅一愣,随即笑说,“不认得,就叫你好好重新认得认得。就像上一回。”

青冥看着他,没说话。

肖言琅仍在自我打趣,“老天也算疼我一回,总算你还认得我。”

“我虽昏迷,但隐约中知道周遭的事。知你来过,知女凤为我解毒,知你自残自伤。怎敢忘。”

肖言琅的眼中霎时泪光。

青冥醒了,青冥没忘,他心中悬石也落了下来。

只是女凤惨烈……

“女凤假扮杀害青冥的“王氏余孽”,是以蛊毒为谋,而我与其厮杀,若不中个蛊毒如何叫人信以为真,如何洗脱你的嫌疑。”肖言琅气息不足,说得气若游丝,好是艰难。

青冥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肖言琅。

渐渐地,肖言琅被看得不自在起来,“总看着我做甚?”

说话间,又觉气血上涌,肖言琅忙捂住嘴。

忽地,青冥伸手握他后颈,迫使他看过来,将他捂嘴的手拿开。

青冥偏头凑近他,气息扫过他的脸。

肖言琅憋着气,怕吐出血来坏了这景,更因青冥这般凑近,要来吻他,又羞又紧张得不敢呼吸。

肖言琅闭上眼睛……

“主子,太医来了!”

“……”

肖言琅如遭遇电击,猛地推开青冥坐得端正。

-

-

翌日,楚河偷偷潜入襄王府,而此时的襄王也已得知其母妃死在了自己的寝殿之中。

“暴病而亡。”襄王冷笑着说,笑着笑着,便渐渐状如疯癫,“这些年被枭卫奉旨暗杀的官员世家,也是暴病而亡!当年的定国公就是最好的例子!都是蒙骗天下人的借口,借口!”

楚河听着看着,贵妃贴身宫女于督察院劫取王氏余孽残尸,死于羽林军刀下,以及其身中蛊一事,他也知晓。

今晨宫中消息,贵妃暴病而亡,他是有疑惑,但至此刻见襄王之状,他才肯定,贵妃果然不是暴病而亡,而是被皇帝暗旨处死。

这至死的缘由当然是因蛊物。

“贵妃之死,是因暗中炼蛊。”楚河道。

“放屁!我母妃何曾炼蛊,怎知炼蛊?!她若会炼蛊,那么先前所谓的谋害皇嗣何需以毒花毒药?!她若会炼蛊,何必等到身处冷宫再用,早不知用蛊去谋取人命?她若会炼蛊,怎会不告知本王?本王视肖言琅为眼中钉,多的是机会借以蛊物要了肖言琅的命。”

襄王愤恨至极,口不择言。而他的话,每一句都愈发证实楚河心中的猜想。

楚河道,“或许陛下体内也有蛊。”

“什么意思?!”襄王大惑不解。楚河说的是“有蛊”,而不是“中蛊”。

“王爷扳倒宁王不就是借蛊毒胎记确定王璟澈的身份?”

“是又如何?”刚说完,襄王即刻反应过来,“对,王氏擅长炼蛊。听闻母妃身边那贱婢是潜伏宫中的王氏余孽,是她教会母妃炼蛊?!”

话一顿,襄王又问,“这与父王体内有蛊,有何关系?”

“羲族的蛊,不仅为奇毒,可使人失去心智受人操控,也可使人能力倍增,更能使年迈者重回壮年,延年益寿,或许使人长寿不衰,也不无可能。”

襄王闻言大惊,“将军是说,是说父王为长生不老,而……”

是震惊,更是不曾料想。襄王显然也想到了璟阳之乱,父王对王氏施以灭门,是因祖训有言,羲族为妖,必诛之。

但若父王也知道羲蛊有这等功效,难保不是因为得了这蛊,而将人灭口。否则,即使忌惮王大将军功高盖主,但璟阳之乱前,王大将军便已封太尉,没了实权。青猊军也仅余右麾在王少将军手中,主锋与左军已然收编。

越想,这二人越发相信一切皆缘自这羲蛊。

“所以,父皇才要杀母妃灭口,才要暗杀!他心虚而亏,唯恐母妃知晓其中内情,唯恐本王得知内情,更恐天下人知道,让这璟阳之乱沾上他心存私念的污点,被后世诟病。更是怕,旁人也得此法,动摇他的皇位!”

楚河沉默,以示认同。

襄王忽地脸色又是一变,“他暗中处死母妃,那本王……”

眼下,连称呼都变了。

襄王转头看向楚河,颇是恭敬地朝楚河浅揖了个礼,“楚将军于本王有恩,只可惜本王无能护下王氏小公子,使其被他人掳走。之于王氏,父王必斩草除根,而我,怕也是难逃一死。”

这话说了一半,楚河心中已明了,却还是说,“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楚将军与王氏之情谊一直是父王心中一根刺,否则以楚将军之能,做个禁军统领又有何难?本王欲求自保,楚将军为救王少将军胞弟,皆是保命。本王以为,楚将军与本王也算是同气连枝了。但,只要那皇位上的人一句话,你我二人都不过蝼蚁。

不若,搏命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