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巫玉才发觉自己以前似乎忽略了许多事情,亦如这个如谜一般的索门。
“大王,有心照不宣之事多说无益,臣这一生从不做违心之事,也许就是为了这份不合时宜的坚持碰的头破血流。可是末将不后悔。只要是君王所愿,又何惧艰险?”
巫玉敛下眼底的深色,也不知到底是否相信索门的这番说辞,帐子里难得的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里。
许久,才听见巫玉低沉的笑声,带着几分凉意,让人难以捉摸,“再坚持五日。”
索门微微蹙眉,五日……
他当然知道这五日意味着什么,一旦大商援军赶来,就算巴方不怕,也会造成不小的伤亡,届时八方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们便是想退恐怕也会自断一臂夹缝求生。
他不怕巫玉败,只怕巴方大伤元气会影响后面的计划。
索门眉头紧锁,脸上的神色也愈发严肃,像是格外担忧巴方此时的局势一般。
巫玉抬眸望向索门,就看见他一脸忧色怎么都掩饰不住的样子,心里的疑虑也稍稍减轻了几分。
两道剑眉微微舒展,声音也松弛了些许,“好了,天色不早了,本王也就不打搅你了……”
“哦,末将恭送大王!”
走到门口时,巫玉忽的定下脚步,没有回头,“小伤拖大伤,切记讳疾忌医,有事就叫大巫来给你看诊。”
“末将!拜谢吾王!愿吾王,得偿所愿!——”
巫玉没有再停下脚步,帐帘合上跪在地上的索门才松了口气。
不一会皓殇快速进了帐子,就见索门还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雪白的发丝飘落身前,整个人颇有些颓然的伤感。
皓殇赶紧将他扶起来,“将军,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大王为难你了?身上有没有受伤?……”
本来索门还有些没缓过神,可是听着皓殇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关切之语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下子可是把皓殇给吓得够呛,一时间他也不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不会大王说了什么把主子给逼得不正常了吧……
“……将,将军,您没事吧?”
索门扶着皓殇的胳膊借着他的力起身,“我能有什么事?欸,就算有事你这会儿就见不到我了。”
此话一出,皓殇更觉得连脚底板都冒冷气,“是不是,大王他……”
索门但笑不语,重新坐回桌前,“他要是想杀我,早就杀了,不必等这么久。”
“只不过虽然没有杀我,却也不想让我好过。”
“他这人啊,睚眦必报,心里却装着日月山河,是个矛盾至极的人。”
“犹记当初,先王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他这几个王子,褒贬不一,唯独对大王闭口不谈,那时我认为先王定是看不上他的,毕竟那个父亲会喜欢一个性情冷漠,手段毒辣的儿子。”
“那个时候年少轻狂,便自作主张做了些揣度圣意的忤逆之事。”
“可是后来随着年岁大了,位置越坐越高,看的也通透了许多。 ”
“怪我那时太相信君纲臣常,成了这君王父子之间争斗的筹码,你说我蠢不蠢?”
皓殇这怎么接话,他虽然跟着将军时间不短,可是对于先王在世时的事也是一知半解。
只知道当时将军战功赫赫,很是得先王青睐,就是世家也要避其锋芒,那时先王属意四王子,让将军成为四王子的教习师父,传授兵道武道,因此将军也与这四王子成了‘一党’,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
不过里面的阴阳只有将军最是清楚。
“将军……往事已矣,人还是要朝前看,人本微贱,但三尺微命尚存便有得胜之机,您还是要朝前看啊。”
这话说的不错,可是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啊。
“我没事,死不了,对了,你知道吗,我要做祖父了,宏儿有了嫡子,我们索家终于见到下一辈了。”
皓殇闻言大喜,赶紧恭喜索门,“将军这是好事啊!您有了长孙,大公子有了嫡子,索家迎来了小主子!这真是可喜可贺的事!”
索门被他说的心花怒放不禁笑出声来,只是笑着笑着眼眶泛红,心里发苦,双手捂住脸双肩微微抖动,让人看着莫名的心酸,“将军?”
“没事……”索门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再回神除了眼眶微红已经看不出失态了。
“我只是觉得如今的结果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从没想到还能得到家里传来的好消息……”
“将军,咱们如今也算能掌握兵权了,虽然不能与曾经相比,可这也聊胜于无,只要咱们注意一些,想来做些什么应该是不难了。”皓殇凑近了索门,压着声音耳语。
“不,这件事容后再议,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没道理到这时了还要这般急切,大王不是个无能之辈,不做则已,做便要果决,不留余地。”
“就像我们打仗时一样,便是叱咤风云的常胜将军也顶不住权谋诡计。”
“这戏才刚刚开场,就算我们不动手,也会有人坐不住的。”
皓殇有些疑惑,“除了我们谁还会破了大王的好事?”
索门挑了挑眉,“于大王有从龙之功的可不止祁家,你想想,还漏了谁?”
皓殇皱着眉,忽的恍然大悟,一拍手,“您是说,那位?”
索门笑而不答,“都说成大事不拘小节,可是有时候欠下的债就是欠下了,便是不闻不问也是掩耳盗铃。”
“今日你真当大王是来这跟我叙旧呢?”
“那是为何?”皓殇其实也看不透这个巫玉,方才他在门外隐约间也将两人的谈话听到一二,正因如此他才有些茫然,按理说大王不应该跟他们将军疾言厉色才对嘛?
为何从他的言辞中居然听出了惋惜之感。
真是奇哉怪哉。
“你还是不懂咱们这位大王,他啊,本身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多思,多疑,却又有一腔雄韬,他困在世家当中挣脱不得,却又不想巴方因此受到任何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