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祖父了!
索门脑子里嗡的一下,眼眶登时泛红,心中百感交集,要知道自从索家落败后,一家人在巴方活得如履薄冰。
先不说巫玉有没有赶尽杀绝,就是政敌之间的相互碾压对于已经失去圣心的索家都是灭顶之灾。
一度他都以为自己要成了索家的罪人了,想不到峰回路转,他索家竟然又迎来了新生。
心思百转,索门倏的起身,未待巫玉反应过来就见索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神色恭敬目光中带着不同往常的认真。
“末将多谢大王庇佑之恩!”
说完就给巫玉磕了一个头。
巫玉面上无波无澜,心中却是一声叹息,扶起索门,“起来吧,身上还有伤,不能大喜大悲。”
“再说了,孤不过是将你家软禁了,哪里对你还有什么庇佑之恩?”
“无稽之谈……”
巫玉说的颇有些自嘲的兴味,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索家被他严加看管,朝中不知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却也躲过了许多明枪暗箭,不然自己远在千里之外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能保住家人?
“君命所授,就是对索家最好的庇护,臣虽然是个粗人,却不是痴聋之人,末将即便不承认,却已经老迈了,不能在战场上帮大王什么了,可是却还是希望大王能听末将一言。”
巫玉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依旧不起的索门,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你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之言,孤可曾怪过你?就凭那些事,无论单拿出哪一件,孤都能治你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莫说是罢官免职,就是抄家灭族也不过。”
“其实,孤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杀了你,不过还是没有下去手,说实话,这一点都不像孤一贯的做法。”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这才像孤。”
索门刚要反驳,就先被巫玉将话拦了下来,“先别想着奉承孤。”
“你清楚,孤的那些个兄弟是怎么死的,就该清楚背叛孤的下场是什么。”
说到这巫玉狭长的黑眸幽光一闪,气氛莫名的变得危险起来,“手足尚且如此,你说孤会因为利用就将你放过么?”
索门心里苦涩,是啊,大王做事狠厉,向来随心,却恩怨必报,从不会为了什么做戏。
再说了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去做戏呢?
他虽然在军事上不俗,可是江山百代才人出,大浪淘沙,新人一代又一代,先王已逝,他的时代早已过去。
就算还能有用,不过也是老马识途,一些经验之举,还不足以成为那个不可替代的存在。
索门眼中酸涩,叹了口气,“大王,不管怎样,索门自从跟随先王起,就注定只会追随巴方的君王。”
“这么说,无论谁成为巴方王谁就是你索门的主子?”
索门不理会巫玉言语中的嘲讽,而是淡然的笑了笑,“大王,这世上只有巴方的王才是巴方名正言顺的主人。”
“既然如此,那你就听主子的话,坐下陪孤聊聊。”
巫玉拍拍自己身侧,索门愣了一下便起身,只不过动作有些大扯动了伤口,唇角僵直一瞬,巫玉看在眼底随后又不经意的移开眼,“孤哪里有上好的伤药,一会儿让人给你取来。”
“那……老臣先谢过大王了。”
索门看着巫玉都已经喝了三盏水还没有走的意思,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就这样干坐着,却莫名的和谐了许多。
索门看出了他有心事,可是却不能多说什么,毕竟君王之心不可揣度。
巫玉则是心绪翻飞,不知从何说起,坐在这里混乱的心情倒是得到了片刻安宁。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走到这来,像是脚步有了自己的意识,他身边的近臣不少,可是却不能全部推心置腹。
有些话便是尾闾宗柏丘木等人也不会尽数托付真心。
可是唯有这个曾经给过自己致命一击的索门,他却能在他面前做自己,将所有的阴暗全部放在阳光之下。
至于为何,他也没有想清楚。
“大王深夜难眠,这是离弦之症,忧思过度,乱我心曲。”
“呵,孤不知,你还学会了看诊了?”
索门无动于衷,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久病成医,多少知道一些。”
“那你给孤说说,这病灶未现,如何对症下药?”
索门拿着碗盏的手一顿,漆黑的眸子凝神片刻,“病灶未现……”
“那,大王是想拯溃坝于未倒时了。”
“卿有何好主意?”
巫玉避而不答,索门心里有了计较,“及时折损。”
嘭!
杯盏被重重的放到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给我打退堂鼓,难道非要看着孤一腔心血付之东流才好吗?”
巫玉脸色着实不好看,鹰隼般的眸子里尽是寒霜,格外骇人,可是索门无所畏惧,“大王久经沙场应该清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如今胜雍城看似哀鸿遍野,可是那刘瑜绝非是认命之人。”
“这些日子咱们的人不管是去城楼下叫骂,还是三番五次的挑衅,甚至斩杀了他的兄弟,都不能让他乱了阵脚,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巫玉冷哼一声,“这么说,那日你重披战甲排兵布阵的意义何在?”
“那日的鲜血淋漓哀鸿遍野,孤到今日依旧历历在目,卿可是让孤大开眼界了。”
“有时我都在想,以前在巴方是不是你一直都让着孤,不然凭你的本事孤定然要摊上大麻烦,还有,那次六个王子造反你根本没有尽全力吧。”
其实无需有此一问,巫玉从见识到索门真正的一面后对他在支持四王子一党的事就存了疑影。
“……大王,你这是……”
“先别否认。”巫玉好暇以整的看着他,挥手拦住了他的话,借着昏黄的烛光他看清了眼前之人那已经斑白的青丝,即便面容已经染上了时光的痕迹,可是那双眼睛里的刚毅却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