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给宋浩的牌位旁,加了一个空白的小灵牌,置了一只精致小巧的黄铜香炉。
出门上班时,台阶下不知被谁扔了几个烟蒂。
或许是某个深夜歇脚的路人,总归不会是李政勋,因为他从不吸烟。
烟灰被初冬的风吹散,魏晴裹紧了大衣,又一个冬天了。
四季转换有序而按部就班,如同她往后苍白的人生,再也不会有涟漪。
这片儿要拆迁了,宋未雨给她买了新房子,距离傅宅很近,她晨跑的时候甚至可以路过傅宅去看看即将临产的女儿。
傅夫人说,京西医院是京城设施最好的医院,肯定要去那里的。
魏晴没反对,反正栖栖跟傅海棠结婚,她以后总还是会在各种场合碰见李政勋,根本不可能做到永不相见。
只是再见面,亦或许是以后的每一次见面,他身边都会带着周嫣然吧。
挺好的,很般配。
比跟她在一起合适多了。
魏晴搬家的最后一天,房间里已经空荡荡地只剩了宋浩和她未出世宝宝的灵位。
手边,放着她跟宋浩结婚时的对戒盒子。
今晚是在这儿的最后一夜,王浩来找她,两人在沙发上聊了很久。
凌晨,王浩说:“小晴,好好考虑考虑我说的话,别再错过了,好么?”
魏晴点点头,“好,你也没有亲戚朋友,结婚前记得联系我,我帮你操持。”
王浩出门时忘了戴围巾,魏晴追到胡同口。
两人释然地相视而笑,她主动帮王浩围上围巾:“以后,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那,最后抱一下吧。”
王浩伸出胳膊。
魏晴大方地接受了这个拥抱,感谢他20年的无私帮助。
街角,黑色轿车灯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搭在主驾驶车窗边的灼红烟头,迟迟未动,直到彻底湮灭。
王浩走后,巷子里静得只剩野猫啼叫,还有男人缓慢沉重的皮鞋踩踏声,声音停在屋前,干净修长的手扣上门。
“怎么又回来了?”魏晴边开门,边问。
门开的瞬间,寒风注入。
她愣住,下意识倒退一步。
因为门外的男人,神情实在危险,连稳重的暗色大衣都似裹挟着夜色的阴冷沉寂。
“李,李院长……”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这一幕好熟悉,两人的思绪都不免飞到那一晚。那晚他也是这样,步步紧逼,在这间她跟宋浩的婚房里,肆无忌惮地侵入她,不容抵抗地拥有她。
李政勋一眼不错地看着魏晴,迈进来。
将她逼得步步后退,嗓音低哑:“怎么,别的男人能来,我不能来?”
流产手术后,魏晴似乎更瘦了些。
骨相本就小的脸,在暖黄色客厅灯下,脆弱,不知所措。
“不是,你误会了,王浩不是……”
“王浩不是别的男人,我才是,我才是外人。”李政勋冷笑着看她。
她何时主动抱过自己呢?
每次不是躲,就是推,好像他是什么病毒一样。
魏晴被逼到沙发边,纤瘦的指头紧紧攥着沙发靠背,他今晚来又是什么意思。
他来这儿,周嫣然知道么?
李政勋却突然停下,侧身朝供桌看去。
视线从宋浩的黑白照片,移到旁边那个空白小灵位上。
红了眼。
“你亲手杀了她,又有什么资格,供养她?”
魏晴垂下头,死死扣着沙发,没人会理解她,“李院长,请离开吧。你和周小姐,还会有属于你们的孩子。”
李政勋扯扯嘴角,漆黑的眸中心疼一片,走到供桌前。
爱怜地摸了摸那小灵牌,精巧的黄铜香炉。
他看见那香炉前粉色的小碟子上,放着两块紫葡萄味的糖果。
忍了半天的泪,蓦地滴落。
她还记得他喜欢葡萄啊…他喜欢葡萄,他的孩子,应该也会喜欢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吧?
心里揪得跟喘不上来气一样。
谁知道,这个月每晚,他都在这条胡同的尽头,一个人孤零零守着,看着她房间的灯,亮了又灭。
他多爱她啊。
爱得卑微,爱得低三下四。
“魏晴,其实我跟周……”他下定决心转身,却看到茶几上的戒指盒。
眼中的泪猛然收住,继而泛冷,脸色紧绷。
王浩跟她求婚了?
她答应了,所以才把戒指留了下来。
想想也是,这两年,她对自己总是若即若离,有他或者没有他,她根本不在意。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一厢情愿地强求。
魏晴闻声抬眼看他,蒙了层泪的眼珠清澈透亮,但唇瓣苍白,在深夜里有种即将支离破碎的不真实感。
“什么?”
“对,你说得对。我跟周嫣然,以后还会再有孩子。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对吧。”
李政勋扯出一个斯文依旧的笑,主动出了门。
他走后,房间莫名空荡,寒风随着门缝带来男人身上清冷的香味,和……一丝烟味。
他竟抽烟么?魏晴往门外看去。
可黑夜寂寥,除了被风刮得微晃的门,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