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安登基,改元“永乐”。
少年天子,着象征九五至尊的黑底金纹龙袍,头戴帝王冠冕,立于玉阶之上,俯瞰天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高呼跪拜。
永乐元年,拉开了大景盛世的序幕。
谁也没想到,这位从小在民间流浪、后被乐阳帝收养的孩子,甫一登基,就展示出了和前两名皇帝不一般的铁血手腕。
他很温和,不止在朝堂上,哪怕是在他身边伺候的宫人,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时候。
对朝臣的不同意见,他都会耐心倾听,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皇上最后决定的事,就毋庸置疑,一定会被贯彻执行。
若再反对阻挠,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廷杖伺候。
秦元安不看资历、不看过往功劳,只就事论事,表现得相当冷酷无情。
和前两位皇帝相比,从他面容和肢体上都看不出真实情感,让众臣无从猜度帝王心思。
哪怕是他曾经的恩师公孙沧,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短短十多年间,皇位更迭三次。
前两任皇帝,逸王万事不管只交给谢殊、乐阳则是温水煮青蛙的施政风格。
猛然换了一位极强势的帝王,朝臣们极不适应,渡过了一段痛苦的适应磨合阶段。
有那从先帝时期至今的臣子,从永乐帝身上,看见了先帝的影子。
对此,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经历两朝后,终于迎来明君,看见了大景中兴之象。
忧的是,皇帝说一不二,恐有独断专横之嫌。
自秦元安登基之日起,君臣之间就开始了相互试探彼此底线的拉锯战。
这场拉锯,止于永乐二年。
永乐二年,春闱。
燕吉音以“连中三元”之姿,一路高歌猛进,惊掉众人下巴,最终在殿试上被秦元安钦点为新科状元。
女子参加科举,就足够惊世骇俗。
更何况,还是状元?
燕吉音身着状元袍,跨马游街。
街道两旁彩旗飘扬锣鼓喧天,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全都慕名前来看她的百姓。
骑着白马走在最前方,燕吉音不卑不亢,清丽面容上是自信的微笑。
她应得的。
那么多苦读经典的日日夜夜、那么多和请教名师大儒的锦绣文章,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百姓们欢呼着,为她这位创造了历史的女状元。
她用铁一样的事实证明,女子也能学富五车,夺得天下读书人最高的殊荣。
从这一天起,她成为无数女子的偶像,为她们指明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激励着她们前赴后继。
与民间的欢庆不同,朝堂上风声鹤唳。
请求罢黜燕吉音名号的奏折,与强烈反对她入朝为官的折子一起,摆放在秦元安的御案上。
留中不发,帝王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冷处理了几日后,仍有部分朝臣就此事慷慨激昂。
表面上,他们是反对女子科举、更反对女子入朝为官,实则试探少年天子的底线。
是朝臣和皇帝的博弈,试图在政事上获取话语权。
最终,以两名朝臣在廷杖下毙命,划上句号。
众臣瑟瑟。
玉阶上血迹未干,秦元安就下旨任命燕吉音为在御前行走的中书舍人。
从七品,却有草拟圣旨、参议政事之权,是为储相人选。
换句话说,燕吉音空降权力核心。
有前车之鉴在前,群臣皆缄口不言。
与此同时,伺候他的贴身太监放出消息来,说是皇帝原本只打算将新科状元放去吏部历练,从员外郎干起。
皇帝的心思,昭然若揭。
要跟他对着干,就要承担更大的后果。
经此一役,秦元安大获全胜,开启了属于他的时代。
镇国公府。
人高马大的赵钰川在门口来回兜着圈子,兜得门房眼晕。
“世子爷,请进来坐吧,小的给您上茶水。”
这一位,可是未来的姑爷,得好好招待。
赵钰川哪里有心思坐下?
母亲带着媒人进去好半晌了,他伸长脖子往里张望着,恨不得有千里眼顺风耳,能看见听见里面正在发生的事。
他度秒如年的熬着,忽然,眼睛一亮。
伺候燕吉音的春桃出现在他视野内,走近后施礼:“世子爷,主子请您进去。”
啊?
“我?”
赵钰川迷惘地指着自己,想不通为什么不是母亲出来告诉自己好消息,是燕吉音要见他。
“是的,世子爷。”
跟着春桃一路沿着游廊前行,春桃在花厅前蹲身一礼:“世子爷,请。”
赵钰川踏入门口,就被一道大力给擒住,随即按到中间的位置上。
在他面前,分明是燕守拙、燕时晏、燕锦阳。
乖乖,他最害怕的三堂会审,果然还是来了!
幸好没有皇上。
刚这样庆幸地想完,从黄花梨山水落地屏风后就转出一名身姿卓越的青年。
他手持一柄折扇,五官端正面容普通。
一袭玄黑色暗纹长袍,仅以简约龙纹腰带束身,通身尊贵气度无人能及。
“皇……皇上!”
赵钰川吓得一个激灵,翻身行跪拜大礼:“微臣叩见皇帝陛下!”
他在心里暗暗叫苦:恐怕整个大景,没有谁比他娶媳妇更惊心动魄的了。
秦元安淡淡点头:“起来吧。”
说吧,他就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入座,对其他三人道:“你们来问。”
“我来问你,”燕时晏率先发问,“婚后,你是否会纳妾、收通房?”
说话间,双眼凉嗖嗖地瞥向他的下身。
“不不不,绝不!”
赵钰川打了个寒颤,当即赌咒发誓:“我心里只有吉音姑娘一人!除她之外,我院子里连只苍蝇都是母的!”
燕时晏满意了,退了回去:“记住你今日所言。”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国公府的陪嫁有多少给多少,”燕守拙沉声说,“你和你的家人,任何情况下不得侵占吉音的嫁妆。”
“大哥看轻我了!”
赵钰川正色道:“男儿生于天地间,功名前程都靠自己去挣,如何能打夫人嫁妆的主意?”
“光说不行,你得写下保证书!”
燕锦阳嗓音清脆,取过纸笔铺在他面前。
赵钰川接过吸满墨汁的毛笔,毫不迟疑刷刷刷写好,再咬破手指盖上一个血指印,以表决心。
“行了。”
秦元安仔细看过一遍,开口道:“明日,你就让媒人来提亲纳彩。”
赵钰川狂喜,连连叩谢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