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假意认错,实则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卢蕴身上。
横竖死无对证。
谁让她办事不力,给她创造了一切有利条件,她都无法拿下燕长青,还被他掌握了证据?
为了不影响他和燕长青的结盟,让卢蕴背背锅也无妨。
“谢大司徒。”
燕长青冷声道:“你如此没有诚意,我们的盟约,不如就此作罢。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
直接撂挑子。
并非一时意气,他已做好两手打算。
和谢殊结盟的目的,并非真要从他手里获得好处,而是为了麻痹谢殊、不暴露江策。
这两个目的,如今都已达到。
继续盟约,他和秦瑶光的婚姻还必须维持“不和”的假象。
和夫人分居两府的日子,他过够了。
谢殊愣住。
来之前,他打过好几个应对的腹稿。
在他看来,卢蕴显然是被燕长青给坑了才无奈坠楼,是他要问燕长青要一个说法,争取更大的利益。
燕长青先发制人,他也有所准备。
唯一没料到的,是燕长青要一拍两散。
难道是以退为进的试探?
可谢殊自认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眼前的燕长青,不似作伪。
他是真的想要撕毁盟约。
谈判这种事,谁豁得出去,谁就占了上风。
燕长青心意已决,就成了谢殊不得不付出代价,挽回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
谢殊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是画饼又是割让现有利益,好不容易才让燕长青点了头。
“行吧。”
燕长青勉勉强强:“看在谢大人有诚意的份上,这回我就不跟你计较。”
“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把丑话说到前头,你别再耍什么花样。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着,他十指交叉,把骨节捏得噼啪作响,目露威胁精光。
谢殊心道:我折一个卢蕴还不够?还花了不少精力安慰卢家。此等武夫,许些好处暂且糊弄住也就是了,不值得投入太多。
经不住他莽撞。
“大将军放心,”谢殊笑道,“你既是不喜,老夫也就不张罗了。”
燕长青“哼”了一声,微微昂首:“今日我去了乐游原,长公主允我在她身旁护卫。”
谢殊在心底不屑轻斥:就这点出息。
让你护卫在侧,能说明什么?也值得拿到老夫跟前来炫耀。
这件事,就是燕长青不说,他也知道。
表面上他却拈着胡须笑着说:“恭喜大将军,看来殿下有回心转意之迹象,甚幸,甚幸!”
他哪里知道,燕长青故意面露得色,实则在他这里先埋个种子。
让他心里留下一个燕长青想和长公主复合的印象,以后再看见两人在一起也不会生疑。
继续客套了几句,两人开始掰扯利益割让问题。
谢殊是个老狐狸,自然是不肯一步到位的,非得让燕长青感到他的诚意不可。
待两人达成一致已是深夜。
燕长青脸上带上倦意,眼里却终于有了笑意。
显然,是对最终结果很满意。
他亲自送谢殊出了门,假意道:“烦谢大人出城一趟,都是燕某人的不是。城门早就关了,不知大人如何赶得上明日早朝?”
这番话,揶揄大于真正的关心。
谢殊淡淡道:“大将军让老夫来此的目的,不正是如此?”
不就是想要折腾他,让他疲于奔命,在群臣面前出丑吗?
他张口点破燕长青的心思:“不劳大将军费心,老夫忧思过度卧床静养,接下来几日都上不了朝。”
看见燕长青眼里明显闪过的诧异,谢殊轻笑一声,翻身上马。
称病在床,乃惯用的政治伎俩。
他选在此时,不仅是做给卢家看,也是给百官看,来见燕长青不过是顺便。
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
目送谢殊离去,燕长青抚着下颌,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既然都满意,你好我好大家好。
接下来的时日风平浪静,长公主府里却是日新月异。
乐游原一行,影响深远。
燕时晏被戴至隆看重,每逢旬日休沐就到大理寺历事。
一个月仅有三日,却能让他进步飞速。
短短两三个月,他就熟记了大景所有律法,倒背如流,并通过整理卷宗来熟悉大理寺的运作方式,成为戴至隆的得力助手。
大理寺上下无不啧啧称奇。
此为后话。
长公主府上的晨练队伍里,多了一名四皇子。
他很喜欢皇姑母府上的氛围,恨不得日日住下,就不走了。
因干预及时,在曲梁替他调整了几次方子后,他的郁症减轻,只要日后好生调养,当可无碍。
为此,秦瑶光专程进宫一趟,对谢皇后说了此事。
谢皇后听见四皇子患病,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动摇,随即恢复冷静,表示四皇子已到了独立自主的年纪,遇到困难挫折她早有预料,相信他会靠自己克服。
听得秦瑶光一愣一愣的。
不是,你养了十多年的孩子,真能这么忍心?
出宫后她越想越觉得,是谢皇后的高傲和自负,不允许她对四皇子心软。
一旦心软,她就会对不起亲生儿子。
和谢皇后的对话内容,秦瑶光没有告诉任何人,四皇子却不知道是否察觉了什么,到长公主府上越跑越勤。
除了晨练,放学后也时常会来。
长公主府上的晚膳,由于人数的增加,变得越来越丰盛起来。
不只四皇子,文信侯府上的赵钰川,也隔三差五就往长公主府上跑。
他打着的名目繁多,或来听燕时晏说大理寺探案的故事、或来寻燕元安一道去书坊替人写信,甚至来找燕锦阳给母亲拿驱蚊的方子……
只字不提燕吉音,眼里却处处都是燕吉音。
秦瑶光看在眼里,在心底暗笑:果然是少年情窦初开最动人。
不过,赵钰川的好日子不长。
燕吉音年纪还小,还不到议亲的时候。
四月底,秦瑶光就把燕吉音送上了白象庵,正式成为辨尘的弟子。
而她,也有话想问辨尘。
禅房幽静,檀香醇厚悠长。
“大师,我都记起来了。”
秦瑶光问:“如今,可以都告诉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