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莞不小心踢到玉生子的膝盖骨,痛得他实在难忍,只看影子闪过,身子已漂在半空。
脑袋离地,眩晕的芙莞大喊着救命,却听周默梁一句,“你们是何人?躲在那里多久了?不说,就把你俩扔下去。”
芙莞只喊着:“你放下,放下我,我就说,快放下我,疼啊……”
周默梁立时将方正,右手仍然倒拎着玉生子。
芙莞咳嗽几声,四处望了望,“美人姐姐呢?”
蔺默裳早已离去,留下三个月影。
芙莞吓得赶紧解释着,“大侠!哦不是,门主好,我们是来参加武林盛会的,也不是,我们是为了给蔺少主庆生的,你就饶了我们吧。”
芙莞说罢就笑了,看着玉生子倒挂的模样,她竟喊着好玩。
周默梁刚要看眼底下,却被那块晶莹的玉牌惊讶到了,放正他就紧紧握住,“你是谁?”
周默梁心内澎湃的,是无法言说的过去。
他只记得曾经无数次看到这块玉牌,无数次看到家师对着这块玉牌发呆,一如昨日,一如现在……
玉生子道:“我当然是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周默梁倏忽一下就将玉牌取了下来,激动道:“不会有错,龙头?”
他忽然想起卓宗仁的玉牌乃是龙项部位,可其玉质、色泽、雕工,与卓宗仁的那块完全一样。
惊疑,激动,回忆,全都涌现再周默梁的面容,不见了刚才的神伤和痛苦,忙呵问道:“你是谁?快说!要不然决不轻饶!”
玉生子也不回答,只奋力夺着,“还给我!这是我的!”
却被周默梁轻轻一挥手就跌了出去。
芙莞也不去管玉生子,因为她也被这块玉牌惊讶到了,摸了摸脖颈,她就捏了出来,“嗨,奇怪,这块玉牌怎么跟我的一模一样呢。”
月光寒照,两玉相润,门主随手就将芙莞的玉牌取了下来,芙莞跟玉生子再要去抢,立刻晕了过去。
周默梁已经去追竹林外的几位黑衣人……
两人被蔺默裳派人抬回了楼里,直睡了整整一夜才醒来。
“寻不断,
千山万水云中路。
终难忘,
痴人赤子,
泪光盈顾。
三秋碧水霜林染,
渭南圆月梧桐诉。
红尘客,
英雄皆度,
何时同步。”
自从离开四海楼,盈凰一干人等便直奔渭南去找玉生子,然而他早就一驴独行,去了东京。西去东往,众人找得好苦,却又音讯毫无。
此刻,圆月高挂,望之怀远,渭明客栈里,泪光盈盈的清敏好不自责。
“我真笨,为什么不早打开箱子,玉生子,我的这块玉牌可跟你的一样啊,如果当初我把它拿出来,你就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虽只见那龙头玉牌两次,但清敏记之犹前。
月下自己的这块玉,同样刻着龙身,其材质和雕工,都与那龙头玉牌如出一辙。
其中千丝万缕,看得清敏陷入了无尽的相思。
皎月当头,何人不起故园情。
十三年前,母亲临终之时,嘱托哥哥道:“益儿,千万要将它守好了,将来有姓卓或姓钱的找上门,提及这块玉,一定将此玉牌物归原主。”
那时清敏七岁,哥哥十五岁,一守就是十三年。
清敏道:“难道玉生子姓卓或钱?那这块玉牌跟他那块,到底有什么关系呢?唉,玉生子,如果当初你们不去四海楼,该有多好,说不定,我就,我就嫁给你了……”
望月良久,她又道:“盈凰姑娘,你们,虽然你从来不提她,可她对你一片真情啊,可我怎么办呢?”
泪下如珠,晶莹温润。
摸着玉牌,想着玉人,她好似看到了玉生子那张清秀爱说笑的面孔……
“唉……痴人痴心又痴情,小子,如若一天找到了你,你可怎么对待她们俩呢?”
托着腮,隔壁房里的欧阳玉君,也想起了女儿家的心事。
半月来,两姑娘好似肝肠寸断一般,想着她们每次用餐一个叹息一个默不作声,她就对玉生子也起了好奇心。
玉君笑道:“我也见过你,可也没看出你有什么特别的啊?除了一股倔强劲,嗨,人跟人怎么能一样……”
说罢一笑,她也捏着脖子上的玉牌细细观赏起来。
玉君道:“爹也不说这块玉牌从哪来,好特别啊。”
但见玉牌上刻着一段龙身,没有龙头,也没有龙尾,一个龙爪,稳稳地握住整个玉牌,栩栩如生。
把玩好一会,欧阳玉君就嘟嘴思虑道:“奇怪,为何只雕了这么一点龙的身体,这点笔画好像还有,难道它不是一块,估计爹也不知道它的来历……”
触摸一会,她就惊讶道:“哇,原来月光之下,它这么好看。”
对着皓月,玉君望了好一会,眼睛瞅累了,她才去休息。
盈凰没有回到家里,她也住在了隔壁。
两个多月的奔波寻找,累得她终于体会到从前玉生子说的寻亲之路。
那时的玉生子刚刚显现些许笑容,抱着两手道:“千山万水我不敢讲,可黄河千里之遥的路程我可是走遍了,三年,你都不知道有多辛苦……”
此刻的盈凰苦笑道:“我才找你两个月就这么辛苦,可你都走了那么多年了……”
冬月清光下,她坐在床前揉着晶莹雪白的脚踝,一时想起了夏日里右脚踩到贝壳的片段。
夏月午后,支流浅河边,赤脚的盈凰跑得好不欢腾。
看玉生子不愿脱鞋下来,盈凰就用贝壳扔他,然而一声惨叫,听得躺在草地的玉生子几乎跳起来。
血流不止,抱上岸玉生子就撕下衣角就给她包住脚伤,盈凰痛得直怪他,玉生子忽的一笑,“呀!你的左脚也破啦。”
一声惨叫盈凰再看左脚,雪白光滑,甩手就打在玉生子脸上。
看他闭眼不动,盈凰涨红着脸,道:“谁叫你,谁叫你捏到我脚的,好痒。”
红着脸盈凰就偏头笑去,玉生子道:“你也会害羞啊?”
盈凰撅嘴凶他,玉生子却转身捂着胸口,“奇怪,怎么心跳得这么厉害……”
穿上鞋,盈凰就可怜道:“人家走不动,要不你背人家吧?”
玉生子赶忙摇手,“我可不敢!让你爹看见,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盈凰还是趴在了他背上乐开了花,浅塘荷举,鸥鸟芦飞,盈凰睡着了……
摸着右脚底隐隐的扎痕,两滴胖泪落在了月光般的脚面,她又笑了。
一时她又想起定慧庵里师父的话,“孩子,你是真情对他也是怜悯于他,但也不能陷得太深,这感情的事,最是让人苦恼,随缘尽心最好,你无需有愧于他,你想过没有,找到他后你又如何待她……”
盈凰一时也分辨不出自己的心里,想起那个清敏姑娘说她从来没提起自己的名字,叫她想起来又难受又气恼,“你要是恨我,找到你,又如何呢?”
忽的她又气道:“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你!总得说清楚这些事吧,玉生子,你在哪里呢……”
第二天一大早,老爹就敲门进来,知道女儿留不住,他就把镶金边的铜箱打开了。
盈凰又怔又气,“爹!你怎么能拿他的玉牌呢!他可只有这一件东西啊!”
老爹一瞪眼,“胡说,这是你娘的玉牌!”
郑老爹这才将当年的故事说给她听。
可盈凰抓起玉牌就朝定慧庵跑去。
“师父,你可知道这块玉牌?”
看到盈凰珠圆玉润的面孔,师太红了双目,合掌闭眼,叹息道:“你娘因我而亡,贫尼……不配做你的师父……”
盈凰道:“您可记得龙头玉牌?”
盈凰就将玉生子的事情一一告诉师父。
这世上,唯有师太待自己如母亲,可盈凰却第一次见到师父惊讶而又悲伤的面孔,泪水奔涌,师太饮泣道:“他不是什么玉生子,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哇,儿啊……”
盈凰扶她坐下,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太过激动,师太只埋怨自己的过失,可众人却都赶来了。
霍飞羽急道:“你怎么跑这来了,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要出家呢,你可别犯傻哦!”
众人见师太哭得让人心悸,欧阳玉君就问道:“盈凰,你怎么跑尼姑庵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盈凰看着师太道:“我找到玉生子的娘了。”
“啊?”
众人瞠目结舌,听得清敏满面滚烫,惊道:“他母亲在哪?”
盈凰道:“她就是我的师父,我师父就是玉生子的娘亲。”
清敏忙接道:“你,姓卓还是姓钱?”
师太骤然盯着清敏,“你怎么知道?”
众人全都朝清敏看去,听得甄雷益近前道:“妹妹,你说什么?俺怎么听不懂呢?”
师太抓住清敏就急问道:“你,你是谁?”
清敏道:“我叫甄清敏,我娘叫孙婉婷。”
师太直接将她拉到寝室,果瞧见清敏的前脖有颗青痣,泪水又夺眶而出,“好孩子,你们还活着,我是你的姨母啊……”
外头众人急不可耐,盈凰就冒着被师太责罚的危险进了卧室。
甄雷益急得站不是坐不是,看得霍飞羽嚷道:“益哥,你就别走了,晃得我的眼都花了,也不知这尼姑是谁,神神秘秘的,比御虚门还神秘。”
欧阳玉君看她们总不出来,起身就要进卧室,大哥欧阳玉明本想拦着,却也想知道究竟,也就任着玉君进去。
可刚进门玉君就盯住了师太手里,惊讶道:“玉牌?你们怎么会有这个玉牌?”
她刚捏出自己的玉牌,即被师太迅疾的“风叶手”摘掉,三个玉牌置于身后,师太负着手道:“你是谁家的女儿?怎么会有我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