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家拿到彩礼,一众人乌烟瘴气地离开了,打发走了新郎一家人,郝彩妹始终脸上挂不住,看着围观的乡亲们破口大骂。
“都围在这儿,作甚呢!看你娘个头呢,没看过别人家笑话,小心回家喝凉水都塞牙。”
乡亲们知道这母老虎不好惹,各个互相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散了去。
梁嘉衡看到张燕妮摊上这样的长辈也觉得可怜,但爱莫能助,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不过他听到眼前这位姑娘说自己是被买来的,特意端详了几下,倒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
“贾玉凤同志,把你送到家我们也就放心了,想开点,以后的日子还得继续过,我们先撤了,记住有什么困难就找警察。”
张燕妮点了点头,目送着梁嘉衡等人离开。
眼见众人都散了去,院子里只剩下自家人,郝彩妹恶狠狠地看了张燕妮一眼,扭头进了屋。
本来养她这么多年指望她嫁人好好捞一把,没想到砸了锅,现在名声也毁了,三村五地肯定得传个遍,再嫁人是基本无望了,想到得养着她一辈子,恨得牙根都痒痒,便在屋里嗷地大叫一声。
“贾东山,你给老娘进来,你这个遭天煞的,要不是那会非要将这个命硬的克星带回来,我也不用活得这么苦。”
张燕妮站在院内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家门到底进不进?妹妹贾玉莲站在一旁骂道。
“姐,你就是个克星,要不是你,爸妈也不至于这么难过,我看你还是再找个婆家赶快嫁出去,免得老了以后没人要,我们可不养你一辈子。”
这小妮子可真是嘴毒,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果然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什么样的孩子。张燕妮正要准备训斥她几句,屋内传出了砸东西的声音。
“你这要干嘛么,拿着家里的东西撒气,你还过不过了。”
贾东山看着老婆子的发疯样,内心的怒火攀升了起来,音调也提高了几度。
“过?我过你娘个头还,一个个的不中用,现在倒是窝里横了。都怪你非要将这个克星带回来,本想着她嫁人回报一下这个家,咱们家玉国、玉田结婚能有个彩礼说个媳妇儿,现在倒好,狗毛没拿着,还烂在了家里。”
“你有没有完,彩礼都退给了人家,你还要俺咋办!难道你还真想让我坐牢?”
“没完!贾玉凤呀,贾玉凤!你亲生的爹娘不知道怎么长了个眼睛生了你这个克星,忘了当初活生生的看着你被人贩子泡进水里淹死算了!”
郝彩妹推开贾东山,指着屋外边走边骂,最后干脆倚在门框上骂个不停。
“要不是你进这个家门,你早就死了!现在倒好,又来克我们家,你这心真是歹毒,想让我们养你一辈子,你做梦!”
郝彩妹骂的越来越难听,张燕妮真是不能忍了。
从小到大在养父母家吃不好,穿不好,做苦工也就罢了。
现在一份情也不顾反倒是因为没捞着钱骂得难听之极,看来这情分到今天也是尽了。
“妈,你说什么呢?从始至终你都没有为我考虑半分,眼里除了钱就是钱,说的好听点你是为我找了个婆家,实际上和卖了我有什么区别?”
张燕妮话赶话说了出去,郝彩妹见到她反驳更是怒火中烧,看着她就走了过来。
“你这个遭天杀的白眼狼,我从小把你养活大,你现在倒是翅膀硬了开始数落起我来了。
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气不过了。
你现在就是个烂货,十里八村都知道你被人糟蹋了,我看你这辈子谁还敢要你,你赶快滚出这个家门,别连累我们一家!”
郝彩妹本来就因为养女当着众人的面没向着她说话来气,现在更是火上浇了油,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她真想掐死她。
“好,走就走。”
张燕妮愣了一下,随即气不过地揪起院里被新郎家退回来的包袱,准备离开。
本来自己就没什么嫁妆,嫁人前一天收拾衣物,就一双被褥和三身衣裳,养母倒是会假好心拿了两副新鞋垫和花布鞋塞了进来,说是过门以后穿。
“贾玉凤,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以后你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不管你饿死、病死和我们家没有半分关系。”
这孩子平时就怕被赶出家门,说什么重话都不吱声地应着,今天倒是一反常态硬气起来,贾东山心里正纳闷,看着张燕妮的背影喊道。
待在这个破家也是被折磨死,出去有可能饿死,总之都是个死,死在哪不一样。
自己今天被绑架就算是死过一回了,还怕再死一回吗?何必待在这奇葩家里被指着鼻子侮辱折磨。
张燕妮心里的厌恶此刻达到了顶峰,她伸手比了一个oK,大步向前走去。
院里的聒噪声,引着周围的邻居,踮着脚尖向这边瞅看着热闹,郝彩妹断是会演戏的,怕落人口舌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假装的嚎起来。
“哎呦喂这个白眼狼,养了她十几年,现在翅膀硬了倒是骂起长辈来了,不记恩情记起仇来,骂了我们一家四口,扭着屁股就走,还说和我们断绝关系这辈子不来往。。。。。。”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此刻太阳已经挂在半山腰冒了个尖,这个村子定是待不下去了,干脆去镇里算了,记忆中楠木镇离窑坪村有几十公里,那还是小时候陪着贾玉莲看病去过一回,距离现在也有好几年了。
可是去镇里的班车早就没有了,只能等到明天上午,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张燕妮早已厌烦待在这里的每一秒,干脆晚上扒着运煤的火车去算了。
之前一直听说村里做小买卖的为了省几毛钱的车票钱,晚上扒着运煤车去城里进货,但是一回也没见过,这回倒是要亲身体验了。
张燕妮先去小河边用水洗了洗脸,突然才发现额头右侧还有一个伤口,摸起来闷疼,她小心擦拭着避免水碰到伤口发炎,倒影里她红彤彤的一身反光,穿着这一身新娘装可不行,走到哪都是显包。
她打开包袱找出平常穿的衣服换上,衣服除了干净就是满身的补丁,没错她现在的生活也只剩下干净能为自己所左右了。
穿上崭新的花布鞋,她简单拾掇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她用手绢将头发包起来,赶着余光向铁道走去。
铁路两侧的沟里早已有扒火车的人在那里等候,三五个人一圈围坐在沙土地上,零零散散也有二十几号人。
张燕妮找个空地坐下,天幕的黑渐渐洒在头顶,她感觉连银河都离着这么近,仿佛用手都能抓住一般,这么美的星空,死了岂不辜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个安身之所活下去才好。对活下去!要好好地活下去!
梁嘉衡回到了派出所,满脑子都是贾玉凤当着自己的面说出的那几句话。
他进了档案室翻了好久,终于在一个文件袋里找出来以前的协查文书,一页页翻看着。
最终目光锁定在了当年永宁市公安局发出的协查通知书和寻人启事上。
纸面上这个叫张燕妮的小女孩儿长得分明和白天见到了贾玉凤极为神似。
尤其是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模一样。
就连鼻头和脸颊上痦子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就是当年丢失的张燕妮!”
梁嘉衡的手拍在了办公桌的桌面上。
随后他将此事报告给了上级,楠木镇公安局立马联系到了永宁市公安局,将此事进行了沟通。
葛秋琴接到吴美霞的电话,眼泪都飙了出来,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日思夜想的小女儿,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下落。
随后便马不停蹄地与秦刚跟着永宁市民警开车往楠木镇赶去。
一路上连住店都没顾得上,没日没夜的赶,生怕晚一秒误了事。